第二百二十四章 坟山里,杨柳飘摇,祭人酒,转世轮回
月下西天,日出东世。
赣老城中,一道青烟袅袅,越过白墙,跨过灰瓦,绕过古树,缓缓升上天穹。只这之后,那天下中,一声鸡鸣忽啼,回荡人间,下一刻只见赤羽洒落,一只愚钝大鸟从房屋上跳下,扑棱棱,惊起犬吠人声。
小巷里,土屋仍旧,那门虚掩着,其中空落落,甚么也无了。
那老城外,一道雷声起落,却不见云雾聚散,更无风雨相随。
一株杨柳摇摆,随风而动,下方两道烟云袅袅,却添了两座新坟。
【空山落,枯草怜幽不见人;闻羌笛,杨柳树下白骨生。】
一坟便是一山,人已逝去,杨柳树下,只两尊白骨长眠。
那一路上,且无人知,是那龙马驮骨;那一路上,且无人知,是那道人捧瓮;那一路上,且无人知,是那仙家做坟。
只道雷光远去,一阵微风吹起,让杨柳枝桠荡漾。
……
……
马蹄嘀嗒,却又如雷声隆隆。
一碗浊酒,放于砖上。
大日升起,那边上一坛老酒打开,香醇诱人。
黑衣的官差把那酒水举起,向自己口里倒去。
“大人,今日依旧祭奠?”
“嗯,你且忙吧。”
一位官差从边上匆匆而过,提着刀,腰上挂着青木牌,出了堂口。
这黑衣的官差看着前方,他坐在府衙门前,两边雕着两头石狮,威严无比,那四目瞪如铜铃,爪抬起,似要扑人镇恶。
严凡目光悠悠,酒坛落下,磕碰砖石,前方放这个那碗酒水,在这一震之下轻轻摇晃,如同有人持碗轻颠,坐立他的身前。
那两眼处,远方间,忽出一双黑靴,再抬头,见一大一小两个道人路过,牵着一匹神俊马儿。
“好马!”
严凡看见那踏红尘身姿,顿时一震,心中不免慨然,再看那道人,年岁不大,面色白净,衣袍虽有风尘,但掩不住那般风采。
“好人!”
好马配好人,严凡看着那马,看着那小道人,此时也不知是不是盯得久了,那道人居然回过头来,看到自己。
啪嗒,啪嗒。
大个道人牵着骏马,小道爷走在前方,行不过七八十步,便到严凡身前。
李辟尘对严凡打个稽首,严凡连忙起身还礼,笑道:“失礼失礼,不曾想小道爷目光如炬,隔着这么远,也能看见我的目光。”
“不看人,只是心中有感。”
李辟尘摇摇头,笑了笑,严凡也笑:“道人修缘,我道是小道爷有通天眼,原来是心中所感,难怪刚刚回头一看。”
听这话,李辟尘哈哈笑着:“居士言我眼睛通天,却不料是在夸赞自己?这一来一去得有多远,我这目光一动,头颅一甩,便看的分明,居士才是千里眼。”
“当不得,当不得。”
严凡连连摇头,此时听得这话,忽的神情一顿,再看侧方,那酒水仍旧,便是笑笑,把那碗酒举起,向南方一送,再下去,那酒被泼出,大碗倒扣,洒落一地。
游道行见他这动作,开口:“居士是在祭奠逝人?”
“是,这一日一祭,也有三十日下去,那音容笑貌,仍旧在我眼中闪动,真正是难以忘怀。”
严凡也不避讳,他性格如此,没甚么不得说的,只道:“生死路中走,阴阳道上过。我这都看的开了去,兄弟逝去,肝胆相照,我所做的,也能只是以酒祭他。”
“窃以为,我若记他,他便永活心田;我若不记,他便真的死了。”
游道行咦了一声,赞道:“居士好高的修行,这般心境,可非是常人能有。”
“哈哈哈,道长,我毕竟从生死之中走过,也在那阴阳道上坐下,只是屁股还没热乎,便被拽起,拉出了那绝死之处。”
严凡笑笑,却又像是想起什么,对游道行道:“道长,我想问事,敢说,这世上,可真有鬼魂之言吗?”
“常听老人言语,说见过某某之鬼,然人间之中,除去老者,当世之人也无人听闻鬼神之说,倒是那些个小妖小怪,常来人间胡闹,装鬼吓人,让人好生恼火。”
严凡这么说着,把那酒碗甩干,而此时,游道行面色微动,望向李辟尘。
“当然有。”
李辟尘开口,盯着严凡的背,那一身黑色官服,如镇恶真神,隐约之间,有一股神气散发出来,威势凛然。
“小道爷请讲。”
严凡转头,见是李辟尘开口,便笑起来,在他心中,莫名的对李辟尘有些好感。
这源自于仙凡之论,李辟尘已是半个人仙,琉璃真骨,纯阳道躯,清静真灵,皆是红尘不染,行走此方,自有一股逍遥意境。
然而,这正是蹊跷之处。
李辟尘盯着严凡,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
此时严凡暗赞一声,直称好个小道人。
“鬼乃人真灵所化,聚三魂不消,七魄不散,只是去了肉身法体,以阴冥之形留存,我等修行,人身之中乃有阴阳,肉身为阳,魂魄为阴,阴阳并济,如此才合天地至理,乾坤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