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八章(第2/2页)
“是。”
……
近寅时,夜色稠得如墨汁一样,雨水一浇下来,似乎便要被这浓夜吸了去,渗进一片虚无里。
所幸火把里裹了油脂,只要雨势不是太大,等闲是浇不灭的。
云浠借着火光看向前方,她的兵卒已与陵王的厮杀起来。
就在四个时辰前,怀集与宣武的联兵才被她击溃,没想到仅仅过去半日,陵王大军竟能重振旗鼓,变得势不可挡起来。
忠勇部下多的是悍将,云浠见派去传信的武卫回来了,将阵前指挥交给崔裕,急问:“怎么样,殿前司的兵马何时过来?”
武卫面有郁色:“归德将军说,殿前司的兵马尚需承担保卫垂恩宫之责,只怕不能及时支援。”
此言一出,裴阑便明白过来:“是陛下怀疑我们,担心我们与陵王合盟,所以才不愿轻易放殿前司的兵马过来支援?”
“应该是。”武卫道,“属下未能进殿面见陛下,这些话都是归德将军隶下士卒代为传达的,陛下还说,陵王将几名宗室绑去了垂恩宫以南的山腰,还盼二位将军分兵去救,只要宗室们平安,殿前司压力的缓解,一定第一时间派兵增援将军们。”
罗伏一听这话,怫然道:“我们本就是以少敌多,他们不增援就罢了,还要我们分兵救人?是嫌我们的人死得不够快吗?!”
云浠握了握红缨枪,她虽十分希望殿前司能来支援,可是昭元帝对程昶什么态度她都瞧见了,眼下他不愿派兵,倒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过她不怕,她自小长在军中,比这危急的情况她遇得多了。
适才带着两千兵马对上数万人她尚且不惧,眼下不过是再拼一场,算得了什么?
阵前不可太久无帅,云浠一言不发的提着红缨枪,重新往阵中走去。
程昶看了眼她的背影,问罗伏:“卫玠什么时候能到?”
能预料到陵王谋反的不止昭元帝一人,卫玠与程昶互通消息,早已提前做好防备,昨日下午便带兵往平南山赶,只是被火|药阻在了半路。
“火|药虽引发了山石崩塌,但西山营来平南山的路并没有全然阻绝,沿着山中小径一点一点过人,最迟天明也该到了。”
程昶点了下头,正欲派人去与卫玠接洽,不防另一边裴阑已在军中点人,打算往垂恩宫以南的山腰去了。
程昶不由问:“裴将军打算分兵去救附近的人质?”
裴阑道:“我必须去。”
他顿了顿,知道自己就这么分走兵马很自私,对前方将士也不公平,解释道,“阿汀……云浠她尚有忠勇侯府、有五殿下和三公子您可以保住她,可是我父亲犯下的是株连九族的重罪,我只有将功补过,才能保住裴府一府的人。”
程昶问:“裴将军可知道陵王总共备下多少火|药?都埋在何处?”
裴阑摇了摇头:“陵王最信任怀集,火|药事宜都是由怀集安排的。”
他又道:“我知道殿下想提醒我陵王或许在垂恩宫以南的山上埋了火|药,逼我们去救人,大概想利用分兵之术先剿灭我们部分人马,我领兵多年,这些伎俩我都看得出。但我没有办法,去救人质是我表忠心的最好机会,只要裴府以后能平安,即便要冒性命危险,我也只有认了。殿下放心,我只带走三千人,余下大部分兵马我都交给云浠。”
云浠本来就是以少敌多,莫要说带走三千人,就是带走一千人,于她而言都是釜底抽薪。
可是,大军中有半数都是裴阑部下,裴阑若是执意带人走,硬拦是拦不住的。
程昶看着裴阑,忽然道:“其实将军也不是只有解救人质这一条路可以走的。”
他望向漫山遍野拼杀的将士,陵王大军银甲如水,“剿杀他们,将军也可以表忠心。”
可是陵王掌兵近八万,眼下困于绝境,个个皆是死士,如何剿杀?
裴阑摇了摇头:“太难了。”
程昶却问:“将军既与阿汀结成同盟,你相信她吗?”
不等裴阑答,程昶又道:“我相信她。”
“我有这个本事,三公子你信我。”
数个时辰前,明隐寺烈火焚燃,她带着两千将士,为了护他平安,毅然与他说。
眼下分明已是不同境遇,可他耳畔竟重新浮响起这句话。
她从小到大什么都没学,就学了一身功夫,只会领兵打仗。
她有这个本事,他信她。
“将军如果不信阿汀也无妨。”程昶的目光掠过浓重的夜色,掠过将士们的铠甲,最后掠过山野间跑了一日的疲马,“将军可以带兵去救人,我有个办法,可以助将军保命,但请将军答应,倘若你脱险,一定带兵回来助阿汀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