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肄业—无可怀念第二节奔赴传说

第二节奔赴传说

我们的案子,拖到武当离开时,已经有将近五个月,算不短的了,按官方的说法,已经有“超羁押”的嫌疑。号里的人基本上都已接到起诉,有几个开过了庭,马甲判了4年,去了已决号,老耙子也很快就判了,罪责不是他说的“教唆”,还是盗窃,打上个组织者的名头,才两年半,许多人都不平衡,说太便宜了他。

3月中旬,终于盼到有人提我过堂。

我又兴奋又紧张,象当新娘子一样,这一天总要来的。一进提讯室的门,我看里面有俩便衣,他们说自己是检察院的。

那俩人素质还可以,态度也不错,从头到尾笑咪咪的,没说一个脏字。我听到隔壁的检察官就比较冲动了,正跟谁喊着,隐约听那意思,好像是被提讯那位突然翻供了,不配合了。很多人进来后,跟前辈们一接触,就找到自己“原始口供”的漏洞了,以后不论是检察院复审,还是法院开庭审判,只要一逮着机会,就强词夺理地“补漏”,亡羊补牢,毕竟还有些可能自救的侥幸。我那天就是这样,一口咬定,我送施展的钱不是“资助”,而是欠债还钱。检察院的那哥俩也不跟我较真,态度老实地记录,让我感觉轻松和感动。

后来我知道,提讯我的前几天,我家里刚给他们摆了一桌,说花了2100块钱,我爸心疼得不行,说吃顿饭就2100?我说要不是为我,五毛钱的羊肉串也轮不上给他们咬第一口呀。

检察院的跟我说,你这情况倒是不严重,回头到法庭上好好说,别犯拧,判个“缓儿”估计问题不大,在家里服刑,什么事也不耽误,你还可以跟以前一样,写写书什么的,多好。

我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当时心情就比较愉快。回号里还跟庄峰他们报喜呢。

整整十天头上,3月22号,早晨起来感觉有些凉,我找了件黑棉绸的夹克套身上了,顺便把里面的衬衣也换上新的,让毕彦把旧衣服泡盆里了。

庄峰说麦麦你这两天也快下起诉了,一开庭就回家了,出去别忘了庄哥啊。

我说我也给你当“托屉的”,月月给你盯,赶明你出去了,别找我收保护费就成了。

正聊着,外面门响,正要张望,听到叫我的名字。

“收拾东西。”我一出里间,门口的管教就吩咐。

我跑回去跟庄峰说外面让我收拾东西。

“是不是免予起诉啦。”庄峰冲外面喊:“带饭盆嘛?”

“都带着。”

,都带着就不好了——麦麦你可能也升了。”庄峰情绪一低落,我脑子有些迷瞪。

手忙脚乱收拾好东西,抱了丰满的一怀,庄峰另外塞给我200块钱:“到市局活份点,别吃亏是真格的。”

我一边往外去,一边说:“庄哥你保重吧。”

“我没事,塌实住了,你的事大不了。”

一跨出铁门,我看见那边的施展也已经出来,施展正跟号里的弟兄们道别呢,生离死别,却洒脱。

负责我们案子的程刚和小贺在看守所楼口冲这边摆手,管教说:“过去吧。”

我们两个“同案儿”在楼口汇合。施展苦笑着摇头:“把你牵进来,真是失误。”

到前院,一个屠夫脸警察正在车边等着,先吩咐我们把东西放车上,又给施展上了背铐,先押上警车。我也钻了进去,小贺就坐在我们边上,程刚开车。

“真送市局吗?”我还不死心地问着。

程刚回头说:“施展去了,你们哥俩这么义气,能不陪着?”

警车上了路,我回头看着“C看”的大门,渐行渐远,那个地方,对于我好像真的过去了。人家说坐牢的整个过程里,看守所阶段是最可怕的,我的感觉却麻木,应该是没有刻骨铭心被折磨的缘故吧,那些灾难,都发生在我周围人的身上,发生在山东、强、和安徽人蒋顺志的身上,发生在那些没有经济支持、没有亲情关怀的人身上。我感觉我的离开,正是某种被动的逃避,从此我可以不再怜悯,不再进退两难,不再想做好人又担心把自己给撂里面。

警车出发的路线,正好经过我的家门,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只看见一个熟人,是经常在我们门口收破烂的那个河南老头,以前他见了我面,总是一脸的笑,今天却只看到一个背影,然而已经亲切。

我转过脸,赞叹说C县建设的不错了嘛。

程刚说你以为你们一进去,别人就都不思进取了?

我说家乡建设这么好,也没人通知我一声。程刚说你别给自己解开心了,抽烟不?

我说没带着。

程刚说这几年你什么时候带过烟,你不净我了嘛,说着把一盒红云扔到后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