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呼和浩特:两千年的政治棋子

巴士先是朝着神木方向走了一段我来时的回头路,然后越过鄂尔多斯沙漠边缘的世界第八大煤矿。我原以为接下来我们会绕过沙漠,不料过了煤矿没多远,巴士便折向西北行驶,一头扎进了沙漠。我放眼望去,四周都是无边无际的黄沙和戈壁滩。直到三个小时之后,我们才见到了草,草地在顽强地与沙漠和戈壁做着生命的抗争。又一个小时后,巴士在一片荒芜之地把我放下了。在早些时候,我告诉司机说我要在成吉思汗陵墓下车。这里正是陵墓所在地,不料却如此荒芜。除了看陵人之外,也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公元1227年,成吉思汗一命归天,棺椁起初安放在外蒙古。五十年后,他的孙子忽必烈完成了问鼎中原的大业,建立了元朝,成吉思汗陵就被移到这一带,棺椁安放在黄河最北弯道的南岸。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便于皇家祭祀。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为了妥善保管,棺椁曾转到甘肃,之后又转到青海,最终在1958年又回到这一地区,安葬在东胜以南,就是我现在下车的这个地方。自从那时起,中国政府就建造了一座瓦顶建筑,不仅用来安放成吉思汗的棺椁,还用来安放他的后妃和长子的棺椁(实际上这座陵墓只是成吉思汗和其后妃的衣冠冢,陵墓内并无棺椁。——译者注)。这座建筑与我在中国见到的其他任何建筑都不一样,它像三个并排的蒙古包,或者我干脆就叫它蒙古包吧。在“蒙古包”内部存放有许多据说曾经属于成吉思汗的物什,包括他的剑和马鞍。

成吉思汗陵

虽然这里的建筑内部给人一种博物馆的感觉,但它实际上是一座陵墓。它的中央大殿,就是三个“蒙古包”中间的那个,安放着成吉思汗的棺椁,旁边则是他的后妃和长子的棺椁。在大汗 “蒙古包”前的大理石地面上,摆满了松柏叶和其他祭品,都是供大汗在来世享用的。我发现当中竟然有一打啤酒。在大殿外面,两株杏树正花儿朵朵;而在我头顶上,两只雪雁正飞返北方。我招手拦下当天前往东胜的最后一班巴士,与雪雁们一同向北而去。

两个小时后到了东胜,这时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我找到“东胜宾馆”,花五十元住进了由三个房间组合的套房,卧室里的床足有我家里的整间卧室那么大。吃罢晚饭,我躺在床上,那感觉,就像自己是奥斯曼帝国的一位帕夏。没几分钟,我便深深地睡去。前几天的那场病弄得我现在还无精打采。这一夜,我连个身都没翻。

每天早晨六点半,东胜的大喇叭便开始播音乐和新闻,大伙就别想再睡了。这是我第二次见到这样的城市,第一次是宜川。到八点,大喇叭还在没完没了,我连忙坐上开往包头的巴士离开了。两个小时以后,我跨越了黄河最北弯道的唯一一座大桥,又过了一小时抵达包头。这时才中午刚过,在“包头宾馆”住下后,我打了一辆车,去看五当召喇嘛庙。

五当召在阴山山脉的另一侧。这里曾是中国密宗的主要中心之一。与其他地方的密宗寺庙相比,五当召的建筑风格具有明显的藏传佛教特征,透着更多密宗源头的范儿:厚墙、小窗(窗套大于窗体)、多层、平顶等,内墙面装饰着三百年前召庙初建时的壁画。我的强大之处,就在于手电和望远镜随身带。召庙内的艺术十分精美,光线却十分暗淡。要没有手电和望远镜,对那些绘画我就只能走马观花了。支撑大殿的有几十根廊柱,它们都裹着厚厚的红毯。这一方面是为了改进音响效果,另一方面是为了在冬天增添一丝暖意。

在把可看的都看完了之后,我回到包头,进行每天最后的“压轴戏”:吃晚饭,洗衣服,洗澡,早早上床。包头大街上没有大喇叭折腾人,不过我第二天起得还是很早。内蒙古空气干燥,我的衣服干得也快。很多地方一夜起来,衣服还有些发潮,在包头却干透了。我原打算从包头坐火车沿黄河上游去银川。到火车站一看,下一班火车要下午才发车。我也不打算坐巴士,太远了,路上得走十到十二个小时。因此我就想,既然到了内蒙古,它的首府呼和浩特也就两个小时的火车,我完全可以临时改变计划,向东去一趟呼和浩特。不巧的是,下一班去呼和浩特的火车也要下午才发车。而去呼和浩特的巴士每半小时就有一班,于是我就上了巴士。

一出包头市,巴士就沿着嶙峋的阴山山脊向东开去。前一天去五当召,是翻过了这道山脊的。今天我不需要翻它,只需要跟着它走。中途路过阴山脚下的一个小庙建筑群——美岱召。几百年前,这里是成吉思汗一位后人的居住地,但我一直未查明具体是哪一位后人。尽管美岱召的墙和屋顶庄严壮观,巴士里的乘客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他们全都两眼直瞪瞪地盯着闭路电视里的台湾肥皂剧,那才是他们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