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兰州:乘坐地狱火车

我们在火车站准备坐上午的快车去兰州。天水真是个奇怪的城市,昨天晚上我们不得不出城20公里找个能洗热水澡的酒店住宿,今天我们到达天水火车站后发现其他地方的站前广场多是摆着面条摊子,而这里却有六七个老太太在车站的台阶上支起脸盆,拿着毛巾和热水瓶迎接旅客。我们在火车站外的旭日中洗着脸,等候丝路快车的到来,这种体验非常奇妙。

清清爽爽地开始新一天的旅程,感觉不错。火车进站了,我们登上车,在车厢走道里寻找着座位,简直就像行走在地狱十八层一样。那些旅客似乎已经在这里过了一辈子,生于斯,死于斯,“尸骨”散落在各个车厢的地板上,等着被人清理出去给“丝绸之路”上的瓜果园追肥。

我们穿过一节节车厢,终于到达了避难所——餐车。几天来一直困扰我的支气管炎又加重了,我开始发起烧来。餐车里空空的桌椅就像是一片在向我们招手的绿洲。可是,我们刚一进去,就被列车员赶了出来,因为还不到吃饭时间。于是,我们只好带着行李退到相对不那么拥堵的两节车厢之间的空地。接下来的7个小时,我们就待在那里,待在堆满煤块的锅炉室和上了锁的列车员专用厕所之间。幸好,卖啤酒花生的小车一小时来一趟,且趁人不注意时,我就用尖嘴钳变魔术般打开厕所门。对,就是尖嘴钳,在丝路旅行时你需要带上一把。

终于,火车在傍晚驶进兰州市,我们庆幸自己即将结束这一悲惨的旅程。黄河从兰州市区穿过,绵延二十多公里。除西安外,兰州是丝路上最大的城市,且具有重要的地理位置。和西安一样,兰州也有一条汇集多座花岗岩骆驼商队雕塑的长街。我们到的那一周,市里正在筹备第一届丝绸之路节。西北各地的显要人物都要来此。而我们只想马上离开。我们在火车站旁的长途汽车站寄存了行李,买票去下一个目的地——武威。去武威的车第二天10点才发车,我们一路走来都累坏了,加上我此时又不舒服,于是我们去了友谊宾馆,吃过晚饭,结束了这一天的活动。我不记得晚上吃的什么,但是喝了几杯啤酒我还记得的。

兰州是丝路上的一个主要站点,其地理位置远没有它宣传的那么重要。13世纪马可·波罗来到兰州,发现这里没什么可值得记录的东西。这是因为古代大部分商队在兰州以东100公里外的红山峡渡过黄河。那里也是我们的老朋友汉武帝视察西北疆域时渡河的地方。商队如果不在红山峡渡河,就选择兰州以西70公里外的炳灵寺石窟附近的黄河渡口。那里曾是著名的黄河渡口,附近山崖上的洞窟是中国最大的宗教石刻艺术中心之一。但是我在上一次的黄河之行时已经参观过那些洞窟中的精美佛教雕刻了。

如果我身体好点,我们就去刘家峡水库东边的临夏了。临夏是中国最古老的先民聚居地之一,古称河州,是丝路上的重镇。在临夏城外,考古学家发现了距今5000年前的古老村庄,并在遗址中出土了中国已知最早的青铜器以及世界已知最早的大麻培育种芽。据古植物学家称,中国最早的先民就开始使用大麻作为纺织纤维以及提神剂。新石器时代,丝绸之路沿线的游牧部落把大麻带到印度次大陆,并最终传到非洲。作为回报,印度人给中国人回赠了一种致幻植物——曼陀罗,这是一种剧毒的茄科植物,现在的临夏地区还可见到遍地生长的曼陀罗。

作为新石器时代丝绸之路上的重镇,临夏的种族特征也发生了巨大变化。过去一千多年来,大批信奉真主安拉的民族在这里定居,比如保安族、东乡族、撒拉族和回族。它们各自有其迁徙来此的传说,但是东乡族的民间传说最为有趣。

根据对东乡族语言以及口头文学的分析,东乡族曾是居住在从临夏往西三千多公里外的今乌兹别克斯坦撒马尔罕地区的一支索格代亚纳人。那么,东乡族是如何、又为什么横穿半个亚洲来到这里的呢?

13世纪初,东乡人的祖先作为成吉思汗大军中的雇佣军跟随大汗挥军向西,在河西走廊打了最后一战。成吉思汗于1227年在兰州东边的一个地方去世,3年后,蒙古人重整队伍,开始了攻打中国的最大规模的一次战役。这时,东乡雇佣兵已经喜欢上了临夏地区。毕竟,穆罕默德死后,临夏是穆斯林传教士经常到访的地方,信仰伊斯兰教的东乡族在这里宾至如归。他们从此就在这里定居下来。

甘肃省博物馆中陈列的彩陶中有许多是从临夏出土的。直到1000年前,临夏(而不是兰州)仍是中国西北地区最大的贸易中心。那条古道现在已经消失在刘家峡水库下面。但是我们现在就在兰州,第二天一早至少来得及去参观甘肃省博物馆,它就在我们所住宾馆的马路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