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一个崭新的世界
第一次世界大战实际上是为建立一个新的、更美好的世界所进行的斗争
在应对法国大革命爆发负责的那些人中有一小群正直的拥护者,而德·孔多塞侯爵是人格最高尚的人物之一。他为救助穷苦和不幸人们的事业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作为德·朗贝尔和狄德罗编纂著名的《百科全书》的助手之一,在大革命爆发的最初几年,他还是议会中温和派的领袖。
国王和保皇分子的叛国阴谋使得激进分子有了可乘之机,他们控制政府并大肆屠杀反对派人士的时候,孔多塞侯爵的宽容、善良和坚定的平民意识使他沦为了被怀疑的对象。孔多塞被宣布为“不受法律保护的人”,或者说是非法分子,任何一个所谓的爱国主义者都可以把他处死。他的朋友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把他隐藏起来,但孔多塞不愿意连累他们。他偷偷逃出巴黎,试图回到老家,那里或许是一处安全之地。经过整整3天风餐露宿的生活后,已经奄奄一息的他不得不到一家小旅店要些食物充饥。警惕的乡民对他进行搜身,找出一本他随身携带的古拉丁诗人贺拉斯的诗集。这证明他们的俘虏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当时,身份尊贵或受过教育的人都被视为革命的敌人),但他不该无故地的处乱跑。乡民们将孔多塞捆绑起来,塞住他的嘴,将他扔进乡村拘留所。但是当第二天早上,当士兵们要把他押回巴黎斩首的时候,孔多塞已经死了。
这个人为人类的幸福奉献了一切,却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他有充分的理由对这个冷漠无情的世界绝望。他曾经写过一段话,到今天仍然与130年前一样铿锵在耳。在这里,我为你们摘录下来:
“自然赋予人类无限的希望。现在,已经冲破了愚昧的牢笼的人类正在以坚定的步伐追求真理、美德和幸福。这一美好图景足以使哲学家在数之不尽的谬误、罪恶和不公正中得到莫大的安慰。”
我们身处的世界刚经历了一场大灾难,与之相比,法国大革命只不过是一起偶然的小冲突。这次打击如此之大,以至于它扑灭了成百上千万人心中的最后一线希望。他们日夜唱着歌颂进步的赞美诗,可随着他们的和平祈祷而来的,却是4年残酷的战争。“这值得吗?”他们问道,“为这些尚未超越穴居阶段的人类拼命工作,这些究竟是不是值得?”
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值得”。
战争
第一次世界大战无疑是一场可怕的灾难,可它并不代表着世界末日。正好相反,它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要写一部关于古希腊、古罗马或中世纪的历史是非常简单的。因为那个时代早已逝去,在那个早被遗忘的历史舞台上扮演角色的演员们都已经作古,我们可以冷静地评判他们。在台下鼓掌呐喊的观众也已经烟消云散,任何评论都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
可是,要对现代发生的事件作出真实的评述却是异常困难的。许多难题不仅让我们同代人疑惑不解,也让我们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它们或者伤害我们太深,或者取悦我们太过,让我们难以用写作历史所必需的公正态度进行叙述。可历史并非宣传,应该做到公正。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告诉你们我非常佩服孔多塞对美好明天所持有的坚定不移的信念。
过去,我经常提醒你们注意这种划分所造成的错误印象。我们通常把人类历史划分为四个阶段,即古代、中世纪、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时代及现代,而最后一个阶段的称谓是最具危险性的。“现代”一词仿佛在暗示我们,20世纪的我们已经处于人类发展的最高峰了。50年前,以格莱斯顿为首的英国自由主义者们认为,第二次大改革法案已经完全解决了一个真正的民主政府的问题,该法案规定所有的工人都享有了和雇主同等的政治权利。当迪斯雷利与他的保守派朋友批评此举是“暗夜中的瞎闯”时,自由党人回答说“不是”。他们对自己的事业深具信心,并相信从今往后,社会各个阶级将通力合作,使他们共同的政府朝着良性的方向发展。自那以后发生了解许多事情,那些还在世的自由主义者开始明白他们所犯的错误。
任何历史问题都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
每一代人都必须重新奋斗,否则就会像那些进化迟缓的史前动物一样永远消失。
一旦你掌握了这一伟大的真理,你将获得一种新的、更开阔的人生视野。然后,你不妨再往前跨一步,设想你处于公元1万年时你的子孙们的位置。他们同样要学习历史,可他们对于我们用文字记录下来的短短4000年的行动与思想会有什么想法?他们会把拿破仑与亚述征服者提拉华·毗列色置于同一个时代,也有可能把他同成吉思汗或马其顿的亚历山大混为一谈。刚结束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会被他们当作是罗马与迦太基为争夺地中海霸权所进行的长达128年的商业战争。在他们看来,19世纪巴尔干半岛上的骚乱(塞尔维亚、保加利亚、希腊和门的内哥罗为争取自由而进行的战争)就像是大迁徙时代的混乱状态的继续。他们看着昨天刚刚被德国枪炮摧毁的兰姆斯教堂的照片,如同我们打量250年前在土耳其与威尼斯的战争中被毁的雅典卫城的照片一样。他们将把在许多人中普遍存在的对死亡的恐惧看成是幼稚的迷信,这对直至1692年还在把女巫施以火刑的某个种族来说,也许是极自然的事。甚至连我们最引以为傲的医院、实验室和手术室,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稍加改进的中世纪炼金术士和江湖郎中的作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