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溯源:东方和西方之前的漫长岁月(第3/17页)

当19世纪四五十年代达尔文思考自然选择的时候,他认为,进化是通过微小变化的自然累积实现的。可到了20世纪70年代,生物学家斯蒂芬·杰·古尔德(Stephen Jay Gould)认为进化是这样进行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变化都十分细微,然后某一事件引发了一系列大变化。进化论者现在分为两派,一派认为,渐变论(这被批评者讥称为“匍匐式进化”)更符合进化的一般模式;另一派则赞同古尔德的“间断平衡论”(“跳跃式进化”)。但是,在能人绝迹的问题上后者显然更有说服力。大约180万年前,东非的气候变得更干燥,开阔的热带大草原取代了能人先前居住的森林,正是在那时,新型猿人[1]取代了能人的位置。

我暂不为这些新型猿人冠名,现在仅仅指出,他们的脑容量要大于能人,通常为800立方厘米。他们不像能人那样拥有长长的、黑猩猩般的手臂,这很可能意味着他们几乎所有时间都在地上活动。他们的身材也更为高大。从肯尼亚的纳利奥克托米出土的一具150万年前的骨架被称为“图尔卡纳男孩”——5英尺高的孩子,他如果活到成年,身高能达到6英尺。他的骨骼不仅更为修长,而且不如能人的骨骼坚固,这意味着他和他的同代人更多的是依靠智慧和工具而生活,而不是倚仗蛮力。

我们大多数人认为,聪明不言自明是好的。那么,既然能人有变聪明的潜力,为什么却在“突然”转变为更高大、脑容量也更大的生物之前,白白消磨了50万年之久?最有可能的解释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要想使一个硕大的脑袋运转,代价是高昂的。我们的大脑重量一般占我们体重的2%,却要消耗我们能量的20%。大脑袋还会带来其他的问题:需要一个硕大的颅骨才能装得下大脑——事实上,由于脑袋太大,现代女性分娩时胎儿的脑袋很难顺利通过产道。因此,事实上妇女通过早产来解决这一问题。如果胎儿在子宫里待到几乎能够自给自足(如同其他哺乳动物那样),那么他们的脑袋就会大到无法分娩。

但是,充满风险的分娩、经年累月的滋养、消耗掉1/5食物的大脑,这些我们都能接受——无论如何,这要比消耗同样多的能量去发育爪子、更多肌肉或者巨大的牙齿要好。比起这些因素,智力对人更有益。但不太明了的是,为何几百万年前会发生基因突变,赋予猿人更大的大脑,使他们获得了足以弥补多消耗的能量的优势。如果变得更聪明得不偿失,聪明的猿类将无法赛过他们蠢笨的亲戚,他们的聪明基因也将很快从种群中消失。

或许我们应该将原因归结为天气。当久旱不雨,猿人们栖身的树木开始枯死,更聪明合群的变异体会比他们那些更像猿类的亲戚占优势。这些聪明的猿类没有在草原上绝迹,而是设法生存了下来。然后,就在一眨眼之间(从进化的时间量程上来看),一小撮变异体将他们的基因扩散到了整个种群,最终完全取代了脑袋愚笨、身形瘦小、喜爱居住在树林中的能人。

东西之始?

不知道是因为他们的活动范围太狭窄了,还是因为群内纷争,或者仅仅是因为好奇,这些新型猿人是第一批离开东非的此类生物。从非洲大陆南端到亚洲的太平洋沿岸,到处都发现了他们的骨骼。但是,我们不应把大批猿人的迁移想象成类似西部片中的场景。猿人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当然是不自觉的,并且穿越这么漫长的距离需要花费非常漫长的时间。从奥杜威峡谷到南非的开普敦是很长的一段距离——足足有2000英里,但要在10万年内(显然花了这么长的时间)走完这么长的路,猿人们只需要平均每年将觅食范围拓展35码[2]。以同样的速度向北迁移,他们将到达亚洲的门户。2002年,在格鲁吉亚共和国的德马尼西出土了一块170万年前的颅骨,这块颅骨兼具了能人和新型猿人的特征。在中国发现的石器和在爪哇岛(那时与亚洲大陆相连)发现的化石年代可能差不多同样久远,这说明离开非洲大陆后,猿人加快了迁移,平均速度达到了每年140码。[3]

实际上,要想区分东西方生活方式,只能等到猿人离开了东非,散布到远至中国的温暖的亚热带地区。东西之别可能正如我们所发现的那样。到160万年前,在考古记录上已经有了明显的东西方模式。问题是,这些对比是否足够重要,以至于我们应当设想其背后是两种判然有别的生活方式。

20世纪40年代,哈佛大学的考古学家哈勒姆·莫维斯(Hallam Movius)注意到聪明的新型猿人骨骼往往与新品种的石器碎片同时发现,此时考古学家们已经知道了这些东西方的差异。考古学家们将这些石器中最具特点的称为阿舍利手斧(称其为“斧”是因为它们看起来像斧头,尽管它们显然是用于切割、戳刺、捣碎和劈斩的;称其为“手斧”是因为它们是手持的,而不是捆在棍棒上;称其为“阿舍利手斧”是因为此类石器的首次大量发现是在法国小镇圣阿舍尔)。把这些工具称为艺术品可能有些言过其实了,但是它们简单对称的外形比能人的粗糙石片和石刀要美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