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觉第二十(第2/3页)

郁达夫敏感。在北伐胜利的欢呼声中,他就怀疑革命投机者,引发左右的攻击。国共分裂后,他又直率地对美国记者和好友徐志摩说:“我不是战士,只是作家。”这使他遭受更猛烈的攻击,革命同志鄙薄他乃至反目,左联除了他的名,他长时间被扣上“革命意志消衰”的帽子。

赵元任曾对西方人说:“我们中国人也得在现代过人的日子,我们不能一辈子穿了人种学博物馆的衣服,预备你们来参观。”

华罗庚到清华大学的第二年升任助教。初中学历当助教,破了清华先例,而且是教授会一致通过的。再一年半升讲师,然后当了两年研究员。1936年,他26岁,到英国留学。就读最著名的剑桥大学。但他不愿读博士学位,只求做个Visitor(访问者)。因为做访问者可以冲破束缚,同时攻读七八门学科。他说:“我来剑桥,是为了求学问,不是为了得学位的。”直到后来,他拥有的唯一的一张文凭,就是初中毕业文凭。

任鸿隽曾对新入学的学生说:“我记得民国十四年‘五卅事件’闹得最盛的时候,某大学的墙壁上,贴满了‘打倒英国’和‘直捣英伦’等标语。我不晓得我们笼统才不满十万吨的海军,有什么方法能够打到伦敦去。我们记得民国十七年‘五三’的事件,我们学生界的标语,是要‘枪毙田中’。果然田中可以由我们枪毙,又何至于有‘济南事件’。最近‘九一八’事变之后,我们学生界的主张,有组织‘东亚大同盟’、‘联合东亚弱小民族’等。我不晓得东亚弱小民族在哪里,怎么能组织起来抵抗强日。”

西南联大开学,殷海光选了郑昕的“哲学概论”。郑在德国留过学,对康德哲学有很深的造诣,当他发现殷海光也来听他的课时,就对殷说:“你不用上我的课,下去自己看书就好了。”于是,殷海光就不再来上课了,他在下面看书自学,期末还得了这门课的最高分数。他选金岳霖的逻辑课,金岳霖对他说:“我的课你不必上了,王宪钧刚刚从奥国回来,他讲的一定比我好,你去听他的吧!”

1949年1月,傅作义召集北平的学者名流开会。徐悲鸿说:“北平是一座闻名世界的文化古城,这里有许多宏伟的古代建筑……希望傅作义将军顾全大局,服从民意,使北平免于炮火摧毁。”康有为年逾花甲的女儿康同璧慷慨陈词:“北平有人类最珍贵的文物古迹,这是无价之宝,绝不能毁于兵燹。”

1969年,殷海光去世。在他辞世之前完成的《海光文选·自叙》一文中,他说:“……我近年更痛切地感到任何好的有关人的学说和制度,包括自由民主在内,如果没有道德理想作原动力,如果不受伦理规范的制约,都会被利用的,都是非常危险的,都可以变成它的反面。民主可以变成极权,自由可以成为暴乱。自古以来,柏拉图等大思想家的顾虑,并不是多余的。”

雷震在狱中可以看报,但是报纸被切割得厉害,很多地方都成为天窗。雷震抗议,监狱方面说:“有问题的新闻你没权利看。”雷震说:“就算你们说得对,可是你们一切割,背面那一块没问题的也给切掉了,那一块我有权利看啊!”监狱方面就改用墨来涂抹,不再切割了。这种做法只是掩耳盗铃,重要的新闻,还是可以“补”上。雷震举例说:“李宗仁投共的新闻给切割了,可是过几天看到白崇禧责备李的新闻,就可以推断出那天被切割的新闻是什么了。”

陈寅恪在赠蒋秉南序中说自己:“默念平生,固未尝侮食自矜,曲学阿世,似可告慰友朋。”

殷海光口述遗嘱,在遗憾对不起太太和孩子两事后说:“在我的思想快要成熟时,我怕没法写下来,对苦难的中国人民有所贡献。对青年一辈,可能没法有一个最后的交代。《思想与方法》、《中国文化的展望》只是一个开始,何况我又一直在改变和修正我自己的思想。我若死在台湾,希望在东部立个大石碑,刻着‘自由思想者殷海光之墓’,身体化灰,撒在太平洋里,墓碑要面对太平洋。”

赵树理抨击时事,也往往以幽默的语言出之。有一个时期,很多作品对农村情况多粉饰夸张,他到乡下住了一阵后,回来作报告,说农村的情况不像许多作品描写得那样好,农民还很苦,城乡差别还很大,他举例说:“我这块表,在农村可以买五头毛驴,这是块‘五驴表’!”他因此受到批评。

解放后,运动不断。葛剑雄曾记谭其骧晚年,为又一次运动的结束写了一份小结,葛见谭写得奇快,不像学术文章那样要拖上好多天,不禁感到惊奇。谭其骧长叹一声:“咳,解放以来这样的东西不知写过多少,无非是骂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