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第三十二
康有为颇自负,他说:“古今大文章只有二十余篇,以李斯《谏逐客书》为第一,贾谊《过秦论》第二,其次则司马相如、刘向、刘歆、谷永、杨雄、匡衡诸家敦厚典雅,皆含经义。”他给弟子讲文往往离题万里,如讲韩文公《马说》:“吾读《马说》则生无限感慨。昔戊戌变法,劝德宗辟新疆全省为牧马场,养马八百万匹,为扩充骑兵之用。日本岛国不足虑。若驰驱欧亚,称霸天下,舍骑兵莫属。蒙古入欧,全凭马力。余愿辅德宗为成吉思汗也。”一直到下课,文公的《马说》一字未谈。
曾有人问章太炎:“先生的学问是经学第一,还是史学第一?”他朗笑三声,答道:“实不相瞒,我是医学第一。”
李瀚章曾以知县身份晋见湖广总督裕泰,裕泰坐在台上接见。行礼后,李坐在裕泰旁的椅子上,裕泰呵斥再三,李才起立。事后,裕泰对其他官员说:你们看见李瀚章了吗?此人架子大,日后名位一定不亚于我。李果然做到总督,外号李大架子。
郭嵩焘曾在日记里记述夫妻失和的原因。他曾经向冯桂芬提过娶妻的条件:“不求美,然不可有破相;不求才,然不可有劣性。”可是当新妇过门后,他立即发现,此妇“多言狂躁,终日叫呶,有类疯癫,貌更凶戾,眉目皆竖”。一连几顿吵闹过后,不由得使郭嵩焘大喊倒霉,埋怨说:“冯景老(冯桂芬安景亭)误我。”
1897年4月,熊希龄与蒋德钧一道,专程赶往湖北,面见张之洞,请准湖南省内河通航。蒋申述来意后,张谈湖南情况特殊,不得援苏、浙、赣行轮之例,要慎重行事,从长计议,宜缓不宜速,熊希龄忍不住反问:湖南人不能办轮船的特殊性在哪里?眼看外国商轮可直抵湖南内河,而不准本国人置轮开航,怎样向国人解释这种慎重?张之洞答不出话,悖然变色,即端茶送客。由于激动,茶碗盖失手落地,打得粉碎,失了官场礼仪,气焰才有收敛。
清末大臣刚毅极受重用。他不学无术,推荐人才时竟说和黄天霸的水平相当。错别字脱口而出,民不聊生念成“邪”生,把禹称做王,皋陶的“皋”读本字。当时流行七律一首,讽刺其低能:“帝降为王虞舜惊,皋陶掩尔怕闻名,荐贤曾举黄天霸,远佞思除翁叔平,一字谁能争瘦死,万民可惜不邪生。功名鼎盛黄金起,师弟师兄保大清。”
张继是同盟会员中的一个好打手,在日本保皇党开会时,常由张一马当先,跳上台去把保皇党说话的人拉下台来。国民党老人说,张继本是一“草包”,可是他用了手段,去对孙中山说,袁世凯早晚必叛民国;如果他做了国会议长,就有资格容易见到袁,必要时可以对袁下手,自己不惜性命,为国除害。孙中山见其志可嘉,乃叫党人投张继的票,做了参议院议长。
王湘绮的夫人去世后,王想把女佣周妈正位中官,但两个儿子不答应。好在当时周妈名气很大,王到东到西,一定要带上她;有人请客,也要连带请上周妈。王到北京,坐着马车拜客,也有周妈陪同,周的名片上写着:“王氏侍佣周妈。”
清末民初,吴虞以“打倒孔家店”口号名动一时,其本人专制作风之烈亦可一叹。吴在日本时,写回四川的家信,从吃饭,用钱,到读书,都有一套规矩。他根据某人每日自用半斤肉、家人除牙祭外不吃肉为例,从日本对家中吃肉分配法做了遥控。吴虞规定说:“今我既不在家,则香祖(吴妻)日用半斤,余人或牙祭日与肉稍丰,平时则诸人每日共肉四两足矣,不能过此数也。”又加注说:“若半斤肉已足,则四两肉之钱可以归入牙祭内,而牙祭可节省也。”
民国时期,政客徐光弼与魏斯炅是莫逆之交,前者将赛金花介绍给后者,魏倒也凑趣,说“甘蔗老头甜,越老越新鲜”。他与赛金花十分投缘,此事就成了妙局,有好友劝魏,好端端的别做“剩王八”,魏自我解嘲道:“剩下的都属于我,有何不可?!”
民国初,民国政府与逊位大清帝国之间往来较多,遗老们常因此侮辱攀附新贵者,孙宝琦曾为大清山东巡抚,摇身变为民国政府里的国务员,贵为外交总长。一次,孙与赵秉钧等国务员到大清小朝廷来致祭,孤臣孽子梁鼎芬一眼发现了老朋友,他直奔这位穿大礼服只鞠躬的国务员面前,指着鼻子问:“你是谁?你是哪国人?”孙给老友问怔了,梁提高嗓门:“你忘了你是孙诒经的儿子!你做过大清的官,你今天穿着这身衣服,行这样的礼来见先帝先后,你有廉耻吗?你是一个什么东西”!“问得好,你是个什么东西?!”劳乃宣跟了过来,他们俩一唱一帮,引过来一大群人,把这三人围在中心。孙面无人色,低下头连忙说:“不错,不错,我不是东西!我不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