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东西德时期(1945—1990年)(第2/3页)
苏联占领区的去纳粹化较为激进,相比较而言,不管是在结构改革还是人员调整上,西部占领区的去纳粹化都带有烦冗的官僚风格,效率较为低下,也造成了意外的结果。早期的惩罚性“集体过错”(collective guilt)政策很快发展为歧视性政策,虽然其根本目标究竟是让德国没有纳粹,还是让纳粹分子不再用纳粹主义来污染德国,这个问题永远也无法厘清。如果答案是后者,那么去纳粹化的方法应该是惩罚纳粹分子,还是对他们进行再教育?他们将德国人分成五类,从“主犯”一直细分到“无罪者”,并以冗长的审问和答案作为判定基准,这个方法最终成为充斥着官僚主义的噩梦。德国人试着寻找借口,掩盖自己的过去,而非真诚大胆地面对自己与第三帝国狼狈为奸的程度。尽管人们有很多抱怨,说“大鱼”被放跑了,“小鱼苗”却遭受了不公平的惩罚,但总体来说, 除了主要的战犯,前纳粹党员大多还是渐渐融入了西德的生活。这些要犯一部分在纽伦堡审判中接受了裁决(同盟国联合审判),另一些人则更晚一些才受到惩处。虽然人们普遍对政治十分冷漠,而十分关心生存问题,但战后时期的主要政治党派还是在这一时期创立或重建了。社民党迅速改革,在库尔特·舒马彻(Kurt Schumacher)的领导下,强烈反对共产主义者的活动。之前的中央党成员与新教徒一起加入了基督教民主联盟。这个党派在苏联和西部占领区都很常见,它还有个在巴伐利亚的姐妹党,叫做德国基督教社会联盟(简称基社盟,Christian Social Union, CSU)。一些自由党派在不同地区创立,最后合并为全国的德国自由民主党(Free Democratic Party, FDP)。另外,还有很多小的党派,代表特定的地区、议题或选区(比如从失去的东部边疆来的难民)。当时主要的政治斗争发生在基督教民主联盟和自由民主党之间,后者在最初的时候较为强大。
虽然西部占领区没有采取任何激进的社会经济改革措施,但实际上,同盟国阻止了社会主义的提议,坚持让西德走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道路。同盟国还试图拆分一些资本集中较为严重的领域,给卡特尔集团施压。法国在抽取战争赔款的时候是最不留情的一个。早在1946年4月之前,英国就意识到该往自己的工业占领区内进口食品,以免面临饥荒的威胁。美国也很快赞同了英国的观点,认为应当重建,而非毁灭德国的经济。这不仅包括了本地人的粮食和住宅问题,还有大量从东部边疆涌入的难民和被流放者,他们有的是在战争行将结束的几个月里从红军那里逃过来的,或是在西德境内拖延许久,直到被战后的同盟国管理机构强行接收来的。许多难民历经艰辛,在长途跋涉后(老人、小孩和病弱的人可能无法幸存)来到德国的西部,希望能在这里安居、生存下来。这些难民的到来,造成了人口过多、物资短缺的局面,使本就艰难的战后环境变得更加恶劣。对于很多德国人来说,强加的“民主”,就像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一样,和国家战败、政治羞辱以及社会经济的混乱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甚至比1918年后的情况还要糟糕。而这次的民主制之所以后来能够更成功,和本书讨论的以下条件息息相关。
不管谁该为冷战负责,将德国分成两半都不是苏联单方面的主意。无论斯大林对欧洲其他国家的态度如何,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甚至1952年以前,对德国问题的态度看起来是一直相当开放的。反而是西方政策的变化引发了1949年两个德国共和国的成立。从一开始,同盟国就对如何处置战后的德国产生了分歧,这些分歧不仅存在于苏联和西方国家之间,也存在于每个西方政府之间。一开始的政策制定十分混乱,旨在使德国去工业化的严苛的“摩根索计划”虽然废弃,但仍对美国的“参谋长联席会议第1067号指令”(JCS1067)产生了影响。此后,1946—1947年,西方国家对德国占领区的政策发生了重大改变,从惩罚变成了重建。1947年6月宣布的“马歇尔计划”(Marshall Plan)正是为了战后欧洲的重建而实施的,它不仅代表了这一变化,也将这一变化记录了下来。“马歇尔计划”展望了欧洲经济和政治的重建,决定实施“开放”政策,寻找市场,并用“杜鲁门主义”来阻止共产主义的发展,并遏制苏联可能在欧洲实行的扩张主义政策,这些都对美国的新的国际角色十分有利。美国算准了非市场经济体制的苏占区会拒绝这一提议,因此“马歇尔计划”代表着西德进一步与苏占区划清了界限。在逐渐形成的冷战格局中,美国将西德划入了更广泛的西欧经济和政治组织的阵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