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阴谋(第3/6页)
差不多就在新礼拜堂动工之时,西克斯图斯兴兵讨伐敌对的城邦佛罗伦萨共和国。一四八○年战事结束时,礼拜堂也已建好,佛罗伦萨的洛伦佐·德·美第奇特地派了一批画家到罗马,替礼拜堂的墙面绘饰湿壁画,以示善意。这批画家的头头是三十一岁的皮耶罗·佩鲁吉诺(Pietro Perugino),成员还包括桑德罗·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科西莫·罗塞利(Cosimo Rosselli)、罗塞利的弟子皮耶罗·迪·科西莫(Piero di Cosimo),以及米开朗琪罗未来的师父、现年约三十三岁的多梅尼科·吉兰达约(Domenico Ghirlandaio)。后来又加入了路加·西诺雷利(Luca Signorelli),也是个技术老练的湿壁画家。
礼拜堂左右两面长墙各有六面窗户,这群艺术家配合既有的六个窗柱间壁,将窗户下方的墙面分成六大画块。每个画块宽约20英尺、高约12英尺,由一名画家及其助手负责绘上湿壁画。中殿的一面墙上绘了数幅关于摩西生平的纪事场景,另一面墙上则绘了数幅关于耶稣生平的纪事场景。更高处,在与窗户同高的位置,环以三十二名身穿彩袍的教皇。拱顶则以点点金星铺陈在艳蓝色的天空作为装饰。这种星空装饰常见于当时的穹顶和拱顶,尤其是在教堂里。事实上,在此前一千年里,它一直是基督教艺术里最常见的装饰之一。[10]西斯廷礼拜堂的星空并非出自佩鲁吉诺团队之手,而是由曾师从菲利波·利比(Filippo Lippi)但较无名气的艺术家皮耶马泰奥·德·阿梅利亚(Piermatteo d’Amelia)。皮耶马泰奥的星空欠缺创意,但在设色上获得了补偿,因为他大量使用了湿壁画上最明亮、最昂贵的两种颜料:金和群青。
新礼拜堂于一四八三年夏,湿壁画完成的数个月后,正式开放。二十一年后的一五○四年春,尤利乌斯当选教皇职几个月后,拱顶上出现一连串不祥的裂缝。这种结构上的问题并非蓬泰利的错,因为他把墙盖得很厚,拱顶也很坚实,整栋建筑非常牢固。不过,礼拜堂面临着和圣彼得大教堂一样的困扰,即地基下沉。南壁已开始往外倾,顶棚可能因此而拉开、断裂。
西斯廷礼拜堂为此立即关闭,朱利亚诺·达·桑迦洛则在拱顶的砖石结构中插进十二根铁棒,以免各墙面散开。地板下面又放了更多铁棒,以遏制地基移动。然后,一五○四年秋,礼拜堂重新开放。修复过程中,曾作为士兵居住区的那几间房间不得不被拆掉,但礼拜堂受损的地方还不止于此。拱顶上的裂隙用砖块填补,然后涂上灰泥,顶棚湿壁画的西北角因此出现了一道弯弯曲曲的白色涂痕,破坏了皮耶马泰奥所绘蓝天的完整性。
教皇与布拉曼特在梵蒂冈用餐时,西斯廷礼拜堂受损的拱顶是交谈的主题之一。在场的佛罗伦萨石匠师傅皮耶罗·罗塞利(科西莫·罗塞利的亲戚),后来将他们两人的谈话内容写信告诉给米开朗琪罗。[11]皮耶罗·罗塞利在信上说,教皇告诉布拉曼特他打算派朱利亚诺·达·桑迦洛到佛罗伦萨请米开朗琪罗回来,然后请他负责绘制该礼拜堂拱顶的湿壁画。[12]布拉曼特回答说米开朗琪罗不会接这个案子。“教皇陛下,没有用的,”这位建筑师解释说,“因为我已跟米开朗琪罗详细提过这件事,而他跟我说了许多遍他不想管这礼拜堂的事。”据布拉曼特的说法,米开朗琪罗信誓旦旦地说“除了陵墓,他什么都不想做,也不想碰画”。[13]
皮耶罗接着写到布拉曼特如何继续以谨慎的措辞,说明这位雕塑家是如何不适合承接这份工作的。他告诉教皇:“教皇陛下,我认为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和毅力接这个案子,因为到目前为止他画的人像不多,尤其重要的是,这些人像位于高处,而且要按前缩法呈现,这和在地面作画是两码事。”[14]
布拉曼特深知自己这番看法不是随便乱说,因为从事艺术这么久以来,他已完成无数壁画,这点是米开朗琪罗所不能比的。他曾在乌尔比诺随皮耶罗·德拉·佛朗切斯卡(十五世纪中叶最伟大的绘画大师之一)习画,至这时为止他已在贝加莫、米兰绘成多幅湿壁画,包括斯福尔札堡里的湿壁画。圣门(Porta Sanca),即罗马东区接近拉特兰宫(Lateran Palace)的城门,其上面的湿壁画也是出自他之手。
另外,米开朗琪罗虽和布拉曼特一样最初习画,但拿画笔的经验却少之又少。十三岁时,他已投入佛罗伦萨画家吉兰达约门下习画。吉兰达约的字面意思为“花环商”,因他的金匠父亲专门制作女子的时髦花环状发饰而得名。对年幼的米开朗琪罗而言,能得到这样一个名师指导实在是三生有幸。吉兰达约不仅富有进取心,人脉广,还长于制图,画艺纯熟,高效多产。他极其热爱绘画,梦想为环绕佛罗伦萨的城墙壁全都绘上湿壁画(城墙周长超过8公里,有些墙段高47英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