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行动计划(第2/5页)
凭借这支军队,帕尔马开始在南方系统地征服失地,希望得到一处合适的据点。在佛兰德和布拉班特,一个又一个主要城镇在他的施压下屈膝臣服,直至最后,他已经准备好将北欧的商业中心安特卫普这座大港紧紧攥在手心。在经过了一场以交战双方破釜沉舟的死战、英雄主义的坚守和无与伦比的工程技艺而名垂青史的围城战后,安特卫普终于在 1585 年 8 月出降。祸不单行,就在一年前的 1584 年 7 月,一次发生在德尔夫特的疯狂枪杀还导致奥兰治亲王在自家宅邸的楼梯上殒命,沉默者威廉的死对于荷兰的打击甚至比安特卫普的失守还要沉重。帕尔马已经蓄势待发,打算趁势彻底收复荷兰和泽兰。在西班牙国内,消息最灵通的一位大臣甚至向一位下属打下包票,扬言战事已进行到最后阶段,胜利收官指日可待。
不料,奥兰治亲王遇刺和安特卫普失陷最终驱使英格兰下定决心,加入到荷兰的战事中来。英格兰早就向荷兰提供了充足的财务援助和志愿武装,西班牙由此对英格兰产生的憎恨全然有理有据,但伊丽莎白的谋臣们并不满足,他们终于说服女王,使她相信,任由西班牙军队在荷兰大获全胜,将会为英格兰带来难以承受的风险,那时西班牙人大可以继续渡过北海,进犯英格兰本土。伊丽莎白随后与荷兰人签署了一份措辞模棱两可的协议⑦ ,由此获准派遣英国卫戍部队入驻布瑞尔和弗拉辛二地,如果腓力想要将帕尔马的军队投放到英格兰,这两个港口将会是首选之地。赶在战争于 1586 年打响前,伊丽莎白又向尼德兰派去 5000 名步兵、1000 名骑兵,统率他们的自然是女王宫中最负盛名的人选——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
关于这支英军(专指莱斯特征募来的部队,不包括约翰·诺里斯⑧ 麾下那支久经战阵的雇佣军)的优劣,一直以来存在不同观点。部队士兵的本国同胞倾向于将其描述为卑鄙的流氓和浪子:未经训练、装备拙劣、衣不蔽体。(千真万确的是,他们中间的一支分遣队基本上只配有弓箭,另一支分遣队,据其队长记载,搜遍整个军营也找不出三件完好的衬衫。)荷兰人则对他们无出其右的盗窃和殴斗印象深刻。可是,在领教了这帮人的厉害后,帕尔马却再未小瞧过他们。在默兹河畔湿滑的泥泞中,这帮步兵中的排头兵在接近两个钟头的时间里浴血奋战,顶住了精选出阵的西班牙老兵的长枪,直至最后,退让的也并不是这些临时征募来的英国新兵。对于发生在沃恩斯菲尔德的那场激战,我们记住的是菲利普·西德尼的死⑨ ,但尼德兰前线的士兵们则记住了英军的战斗场面,他们披坚执锐,跨乘重甲战马,手握支撑在胸甲上的骑士枪向敌军冲去,长驱直入,势如破竹,能够轻松横扫数倍于己方人数的敌方轻骑兵和火枪手。从那以后,帕尔马对英国重骑兵深感忌惮,对于重骑兵以外的其他英军兵种,他也同样不曾大意,这从他在估算敌方要塞的卫戍力量时总是专门标出驻防英军人数的习惯中可以看得出来。
由于英国的武力和财力增援,也由于英军入盟对于荷兰人士气的鼓舞,帕尔马在 1586 年的攻势没能换来所有人预想中的胜利。他成功保住了后方的供应线,紧扼祖芬城不放,但是仍然无力打破北方诸省的战事平衡。当冬季迫近,他已经是在靠着行军速度、作战勇气和绝对的智谋优势,才得以在足够强大的敌军面前维持主动,而后者若能得到合宜的指挥,本来早已能够将帕尔马围在布拉班特忍受饥饿。由于英国的干预,帕尔马对荷兰和泽兰二省中心据点的进攻计划已经远远落后于时间表,事已至此,他终于自然而然地回想起了堂胡安的判断——欲得尼德兰,先取英格兰。
如果说他对这个计划缺乏热情,那么部分原因是,对于征服英格兰,他并不如舅父那样满怀信心,还有部分原因则要归结为,他实则对于夺取尼德兰更感兴趣。亚历山大·法尔内塞的文件中留下了关于政治和军事形势的详尽分析,内容不仅涉及地理和经济、财政、后勤和补给、军队的规模、纪律和武器这些具体事实,甚至还旁涉心理因素,每一队乃至每一位士兵胸中的野心、嫉妒、恐惧、仇恨和忠诚,都在他的计算之中,不惟对自己麾下的士兵如此,对方阵营的军士也毫不例外。他唯一没有诉诸文字,甚至没有在写给母亲的信中流露分毫的,是自己的动机。不过,如果说他首先忠诚于尼德兰人,全体尼德兰人,这也并不令人惊讶。因为他的母亲,还有他那位杰出的外祖父,都曾统治过这片土地上的生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