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日落长河 27 凉风镇月夜逢刺客 牛皮帐老拳释仇隙(第5/6页)



  “好!”傅恒带头鼓掌,将军们也一片喝彩鼓噪声,海兰察和兆惠一心防她舞中突袭傅恒,至此也心下懈了,傅恒笑着对那女子道:“唱得真令人入神。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好的歌,走珠玉盘,如行云流水!金川真的有那么美么?——取二十两银子赏她们!”

  那七名女子躬身辞谢,倏然间直起身来,每人手中都多了一把寒芒凛人的藏刀,六个女子护定了,中间黑衣女子身影飘忽如魑似魅,竟是直扑傅恒,口中高叫:“金川比我唱的美!——你为什么要去蹂躏她?!”

  这一突变起仓猝,祸在肘腋之间,一转眼间傅恒四周七把短刃同时攻来!傅恒情急之间双臂猛地一挑,面前小桌子像安着簧机触发似地倏然弹起,直砸向中间那位女郎。她见傅恒应变如此迅即,略怔一下闪过了,从斜刺里向傅恒胁下直搠过来。就这么略缓一缓,王小七大叫一声:“妈的个屄,有刺客——还不快上!”径自一个头捶直拱出去,那女的不得不闪身,顺势回手一削,王小七右额已被削下一片!与此同时海兰察和兆惠已掣剑在手杀入战团。中军马光祖一干人都是久经战阵的宿将,大变之下骤然一惊,此刻也都回过神来杀进去。这群藏人总共不过十三四个,尽自个个骁勇异常,拼出死力格斗拼杀,上有十几个将军剑刺刀劈,下有王小七在沙地滚来滚去碍手窒脚,一眨眼间已落了下风。

  傅恒乍脱险境,见两个校尉仍死死架着自己,猛地一甩臂挣脱了,指着黑衣女子大喝道:“军校们围定了不要动手——海兰察,我一个死的也不要!”话没说完,一柄雪亮的小藏刀从场边飞来,饶是他见机躲闪得快,仍像钉子似地扎进了左臂!定晴看时,竟是那个背乐器的小孩子飞来的刀。那孩子手掣一把匕首还要飞刀时,被兆惠脑后一掌,打得闷哼一声扑倒在地,不到一袋烟工夫,七女六男一个专门刺杀傅恒的“乐队”已全部拧翻在地,王小七头上着刀身上被人踩了不知多少脚,他也真皮,竟能骨碌翻身起来,“呸呸”唾着口中砂子过来,见万献兀自梦游人一样喃喃说着“怎么弄的……怎么弄的?……”劈脸就是一巴掌,骂道:“没有家祟进不来外鬼!日你佬佬的,还问‘怎么弄的’!”

  “中堂爷!”万献被一巴掌打醒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就磕了不计其数的头,语不成声说道:“卑职不知道,卑职真的不知道啊!”

  几个军医早已赶来,忙着替王小七包头裹药,拔出那柄小藏刀验了无毒,小心给傅恒上药裹带。傅恒已完全恢复了镇定,含笑熬着疼待医生扎好,对万献说道:“我信得及你,别这样——这歌这舞抵得过这疼——贵县起来。你安心,我绝不给你处分。”万献爬起身来,已是汗透重衣,兀自忡怔如对梦寐。傅恒笑着吩咐:“把金川来的客人请上来吧!”

  “扎!”马光祖满头臭汗淋漓,答着就去提人。一个游击笑道:“莎罗奔这回还来这么一手——送几个蛮婆儿给我们受用——”话来说完,傅恒已经变了脸色,断喝一声:“混帐!——退下摆队升帐!”

  在一片威严的升帐堂威喝呼中,十三个刺客被押着鱼贯而入。七女五男还有一个满脸稚气的孩子个个身上衣眼被撕得稀烂,蓬头垢面站着,都是直立不跪。十几个戈什哈拽绳蹬腿的,却是按倒了又站起来,都用仇恨已极的目光盯视着泰然自若的傅恒。

  傅恒沉默不语,看着亲兵们两个架一个硬按着跪了,才开口说道:“我敬你们是英雄,就本心而言,不想让你们勉强下跪。但这里有个名分在,我乃是钦差大臣,代天子坐镇行营。人在矮檐下,你们须低头!——通译官,兴许有的不懂我的言语,译成藏语给他们听。”待通译官译完,傅恒便命“松手”,因见几个女子手掩着前胸,便皱眉叫王小七“拿几件衣服给女人披上——这成什么样子!”

  松了手,几个藏民对视一眼,没有硬再起身。

  “至少你还能讲汉话的罢?”傅恒对那黑衣女子问道:“叫什么名字?”

  “色勒奔·卓玛!”

  “色勒奔?”傅恒冷冷一笑,“只怕说错了吧——应该是莎罗奔才对的罢!”

  那女子极轻蔑地瞟一眼傅恒,高傲地仰起了头,说道:“莎罗奔是我父亲的弟弟。我是色勒奔故扎前妻的女儿——我叫色勒奔,不叫莎罗奔!”

  “是么?”卓玛这一说,不但军帐中将佐们诧异,连深知底蕴的傅恒也吃了一惊,他目视着烛火,眼睛瞳仁的的生光,心里急速转着念头,舒了一口气,俯仰了一下身子,说道:“你说的不对了。色勒奔——你的父亲,是莎罗奔杀死的,他还抢走了你的继母朵云——你看。我不是对你们一无所知吧?莎罗奔背叛朝廷,抗拒天兵,你要报杀父之仇夺母之恨,你该帮我的,怎么反来刺我?嗯?!”卓玛直盯盯看着傅恒,说道:“你们汉人都是蠢猪!——当恶狼围起羊栏的时候,所有的羊都会抵抗恶狼。这个道理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