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三十三章 风暴之忠诚(下)
郑仁基的脸色煞白,怔怔的看着颜师古。
好半天,他强自一笑,咽了口唾沫说:“贤弟过于言重了吧。再说那郑言庆是不是鹅公子,目前也不能确定嘛。”
言重嘛?
只怕一点都不重!
郑仁基心知,颜师古没有半点夸大其词。
如果郑言庆真是鹅公子,如果杨素对他不满,他的前程就完了。
没有了前程的郑仁基,再想立足安远堂,可就难喽……焉知郑家其他各房,不会因此发难?
这年月,锦上添花的人多,落井下石的人,更多。
“是不是夸张,只要鹅公子的身份一旦揭开,自然能见分晓。
至于郑言庆是不是鹅公子……很简单,把世绩叫来问问便知。你忘了,言庆他们就是在偃师接的世绩,而鹅公子的成名之作,也正是在偃师酒楼,一问便知分晓。”
郑仁基顾不得许多,连忙命人把徐世绩找来。
徐世绩并没有睡,今夜郑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怎可能睡的着?
有心冲出去,为言庆分辨。他相信,一个能编出千里走单骑,能编出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绝不可能做那偷鸡摸狗的事情。可是他出不去,郑仁基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走出房间。
所以,徐世绩就在房间里,焦急的等待。
当郑仁基唤他过去的时候,他急不可耐的就随下人前往书房。
“世绩,我问你,你可知道,鹅公子的事情?”
郑仁基也是慌了,徐世绩刚一进房间,他立刻上去,拉住徐世绩的胳膊询问起来。
徐世绩何等聪明,立刻猜出了郑仁基话中之意。
“郑叔叔,言庆就是鹅公子!”
“啊……”
郑仁基后面的话,被徐世绩这一句,生生的憋了回去。
颜师古连忙问:“世绩,你确定?”
“当然确定。”徐世绩说:“那天家父听说有孙思邈先生在,所以就拜托郑管家,在首阳酒楼摆酒设宴,款待孙思邈先生。同去的,还有当朝工部尚书杜果的孙子,杜如晦。我和家父都在,席间孙思邈先生说起了王右军爱鹅的典故,当时窗外池塘里,有数只白鹅,所以杜如晦大哥就开玩笑说,让言庆以鹅作诗一首。”
“然后呢?”颜师古问道。
徐世绩回答说:“言庆刚开始推脱,但孙思邈先生也在一旁打趣,他就来了兴致。
还是孙先生亲自为他研磨呢,言庆在酒楼里,写下了咏鹅诗。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孙先生就问他,用的是什么字体?言庆当时也是随口说了一句:咏鹅。后来,孙先生还在洛阳待了几日,教言庆什么拳法。大概就是崔管家来的前几天,孙思邈先生才离开了洛阳。”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不假,徐世绩还背出了那首咏鹅诗。
其实,他既然说出了孙思邈的名字,还有杜如晦,颜师古和郑仁基,就已经相信。
郑仁基一手捂着胸口,脸色苍白,“你,你,你……你怎么不早说。”
“言庆不让我说,还告诉我,就算我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平白惹人耻笑罢了。
他还说,书法诗词,终究是小道,陶冶情怀,予以自娱足矣。
郑家以经史传家,我们还是应该潜心研究经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方为大道。他告诉我,如果传扬出去,而又别人又肯相信,以后不免为名所累,难做学问。
所以,我就没有和任何人说……”
这些话,当然是郑言庆为了避免麻烦,不得已编造出来的借口。
可听在颜师古郑仁基耳中,却如同黄钟大吕般,令二人久久不能言……
“大兄啊大兄,你可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
颜师古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却浮现出,言庆一袭白衣,在鸟语花香的田园中,捧书而读的模样。只是,那不再是一介童子,白衣飘飘,风采照人,令颜师古轻声呢喃。
“夫人误我,夫人误我!”
郑仁基只觉胸口一阵憋闷,喉咙间好像有一股腥甜的液体涌上来,忍不住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噗通摔倒在地上。
“大兄醒来,大兄醒来!”
“快来人,快来人啊……”
颜师古和徐世绩都慌了手脚,一个抱住郑仁基,另一个则跑到了门口,大声呼喊。
好久,郑仁基悠悠醒来。
只见书房里挤满了人,崔夫人跪在一旁,怀抱幼女,泪水涟涟。
不知为何,郑仁基对崔夫人突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厌烦,头一扭,却看见了郑宏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