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七章 大人亨否(中)(第2/3页)
胡宗宪只是不肯,要走的态度十分坚决,王本固苦劝无果,一跺脚道:“都是我不好,上书弹劾了大帅,才让您进退两难。现在好处是,那奏章被内阁留中,还没有明发朝野,我这就上书收回,哪怕因为获罪,也在所不惜了。”他当然有自己的打算……毕竟自己的本差是御史中丞,有风闻奏事的权力,不至于以诬告论处,到时候顶多是罚俸降职。而他有贵人相助,定能借此机会,把自己调离浙江,到别处当个布政使什么的,顶多几年就又升回来了,无伤大雅。
当然前提是,得有人帮自己背着个黑锅,如果不把屁股擦干净,以那位贵人的脾气,是绝不会帮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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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不顾胡宗宪的拒绝,王本固急匆匆的回去了。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郑先生凑上来,笑道:“东翁的手段鬼神莫测,竟让跟咱们势不两立的王本固,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说着拊掌道:“如此,朝中那些人,再也没有对付您的借口了。”
“我这是饮鸩止渴啊。”胡宗宪面上殊无喜色道:“在朝中贵人心中,必然恶感倍增,以后的日子更加艰难了。”
“那您还?”郑先生吃惊问道。
“因为我还存着一丝侥幸。”胡宗宪淡淡道:“坚持下去,一定会有转机的。”说着话,他回想起去岁自己病重,旧友李时珍前来给他看病时,说过的那番话……
见东翁出神,郑先生只好耐着性子等着,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胡宗宪才回过神来,问他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东翁,还有事情要请示呢。”郑先生嘴角浮起一抹苦笑,从袖中掏出一份清单道:“昨日会上,您与诸位大人议定了夹攻会剿赣粤‘三巢’贼寇攻略。其所需兵粮,会计房已经连夜算出来了……”
胡宗宪没有接,问道:“大概要多少?”
“兵非三十万,银非一百万两不可……”郑先生答道:“这些钱,朝廷可出不起,只能我们自己解决。”
胡宗宪问道:“能解决吗?”
郑先生低声道:“东南大地战火放熄,藩库里能饿死仓鼠。朝廷又已经严令罢提编、抑加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咱们也解决不了。”
“就算解决不了。”对着自己的心腹,胡宗宪也不必闪烁其词,道:“也要让困难为上所知,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我们以前就是太傻了。”
“您的意思是……”郑先生开始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道:“把这些难题推给北京……”
“饭要一口一口吃,现在当务之急是。”胡宗宪没有否认道:“先平息了衢州的动乱。如果久久未决,难免会像赣粤那边一样,成了气候,难以进剿。”说着重重叹口气道:“广东地处偏远,叛乱的危害尚不大。浙江就不同了,真出现长时间的叛乱,会危及社稷的。”
“是。”郑先生轻声应下,又问另一桩事道:“朝廷钦差到了崇明,便止步不前,据说是得了病,离不开岛上的温泉了。”说着偷看一眼大帅的表情,小声道:“有不少文武官员,都派人捎去了礼物,据说唐汝辑、刘显、汤克宽等一干江北文武,还要亲自上岛去探视呢。”
胡宗宪默默听着,却不表态。
“东翁。”见他不说话,郑先生又问道:“甭管他装病还是真病,我们是不是都要表示表示?”
“表示什么?”胡宗宪摇头道:“他什么都不缺。”说得虽然平淡,但与那钦差的亲密关系,却表露无疑。
“东翁。”郑先生对胡宗宪的事情知根知底,有些抱怨道:“沈大人也真是的,您都难成这样了,他还巴巴的赶来捅刀子。”
“唉,世事难料啊……”胡宗宪叹息道:“拙言是我最好的朋友,想不到这次,却站到了我的对立面上,也难怪他不愿来浙江,实在是不知在面对我的时候,如何自处啊。”
听大帅在这种情况下,还在为沈默开解,郑先生心中一暖,暗道,这才是大明首牧的心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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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怎么办?”郑先生问道:“装作不知?不闻不问?”
那显然不合适,胡宗宪低声道:“这样吧,我写封信给他,问候一声。”说着迈步走到书房,郑先生赶紧跟上。
到了书房中,笔墨都是现成的,但胡宗宪本有满腹牢骚,提起笔来却感觉无从诉说,他将目光投向窗外,重新落在那棵腊梅树上,却只见到光秃秃的枝头,花瓣已经零落满地了。
良久良久,他写下一首前人诗词,端详一下道:“就把这个寄出去吧。”
郑先生一看,只见是陆放翁的《卜算子》: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