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擐甲执兵(第2/2页)

武三思不能不慌,他知道崔湜是太平门人,如果是太平公主遣人来做内间,那就很难保证这件事相王有没有参与,进而推断,恐怕皇帝连番示好也是别有用心了。

崔湜恭声答道:“臣受齐国公、金紫光禄大夫、侍中敬晖差遣。”

武三思目芒一缩,咬着牙根,一字一顿地恨声道:“功、臣、党!”

……

轻车载着卢宾之悄然离开崔府,在长安城里周游了很久,车子甚至驶到隆庆坊,在杨府门前不远处缓缓驶过,最后沿着朱雀大街向南行去。长街上人声喧嚷,车厢内却始终一片静谧。

车厢中有两个人,正位上坐着卢宾之,他靠坐在椅子上,微闭着双眼,好像睡着了似的,哪怕是车到杨府门前时他都没有睁开眼,侧方坐着一个四旬上下、两腮无肉的中年人,始终双手扶膝,状极恭谨。

直到一个赶脚的汉子经过车旁,然后一句话迅速传到了车上,那瘦削的中年人侧耳听人禀报着,卢宾之淡淡地问道:“什么事?”

瘦削中年人回首道:“公子,崔湜赴梁王府了。”

卢宾之听了,微微一笑,张开眼睛。瘦削中年人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公子,属下不明白,既然在朝廷各派之中,公子看好梁王,为何咱们不主动接近他而要假手崔湜呢?”

卢宾之道:“因为我看中了崔湜背后的家族力量,我们想取显隐二宗而代之,仅靠我们现在的力量,就算能够得计也很难成功。崔湜涉入越深越难脱身,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嘛。”

卢宾之沉默片刻,又道:“郑愔被贬去哪里了?”

卢宾之所说的这个郑愔,是河北沧县(沧州)人,受卢家赞助扶持读书入仕的,他十七岁就中了进士,算得上少年才俊,入仕不久就做了侍御史,前程不可限量。

不料后来卢家受了杨帆的禁足三年之令,间接影响了他们对朝堂的影响力,郑愔没了后台就在原位停滞不前了,郑愔见朝中无人实难更进一步,而卢家又久无消息,就依附了二张。

也算他倒霉,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投靠二张,结果他刚投过去,还没等二张对他委以重任,神龙政变就发生了,郑愔受他二人牵连,也被功臣党贬了官,从侍御史贬到了地方。

那瘦削的中年人恭谨地答道:“郑愔如今在许州做司户参军。”

卢宾之道:“想个办法把他弄回长安,我有大用!”

卢宾之直到祖父过世才自请除名离开卢家,但他对朝廷的形势却一直都很清楚,他从来就没有放松过对朝廷、尤其是对杨帆的观察,这些年来他身在范阳,眼睛却一直紧盯着杨帆的身影,杨帆走到哪儿,他的目光就追随到哪儿。所以对朝中形势相当清楚。

车子在城南进了通济坊,驶入一条幽仄的长巷,在长巷尽头停下,一墙之外就是曲江了。侍卫上前轻叩门环,宅院的角门儿悄然打开,车子轻轻驶进院去。

卢宾之下了车,举步走向廊庑,廊下早就站了一个青衣人,卢宾之走过来,那人便欠身行礼。卢宾之没有停下,而是从他旁边走了过去,那人马上转身,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你那边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卢宾之头也不回,一边走,一边问道。

那人答道:“小人筛选了几个人,正在试探接触,为了谨慎起见,没有向他们透露过我们的目的和身份。”

卢宾之大袖飘飘,走得极其潇洒:“嗯!不必急于求成,半年不成那就一年,一年不成那就两年,如果你一个月就能把人拉过来,我反而不大信了。水滴石穿,慢慢用功。”

青衣人恭声道:“是!”

卢宾之转过一个街角,继续向前走着:“敬晖本来出自太平门下,崔玄晖和袁恕己本来出自相王门下,如今他们却自立门户,与张柬之、桓彦范等人自结一党了。

为何他们要背叛旧主?因为他们想追求更大的利益。逐利不是商人的专利,而是人类的本能,家兄当年栽培了那么多人,最终还不是背叛了他?只因为背叛可以让他们获得更大的利益。

说到底,这就是人心的选择,是人就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继嗣堂里有我们七宗五姓不少不得志的支房偏房子弟,因为继嗣堂给了他们更好的前程,所以他们忠于继嗣堂。当情况对他们不利而我们能给他们更多好处时,他们自然会想起我们来,那时候……”

卢宾之突然站住,盯着那青衣人,目光炯然:“杨帆对家兄做过的一切,我都会原样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