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陶氏和绿柳抱着孩子走进了小院里,主仆二人神色中都带着一丝惊惶,还不如两个孩子来的镇定。

院中被打扫的十分干净,角落里种着一丛竹子还有几株兰花,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名贵品种,仿佛是随手从山中挖来的野兰,在院中央种着一棵菩提树,树下摆着石桌石椅,其中一个石椅上坐了一个穿着素服的年轻妇人。

她看着才二十出头,肤色白皙细腻,发髻上只有一支上好的羊脂玉簪,这般素净的打扮,却越发显得她艳色绝世,如神仙妃子。陶氏虽然长得也美,但与她一比,便缺少了那份顶级豪门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所养出来雍容大气。

都不用猜,便知道眼前的就是那位名声响彻整个京城的元嘉长公主。

陶氏抱着孩子就要给元嘉长公主下跪行礼,却被对方阻止了。

元嘉柔声道:“这位夫人不必多礼,请坐吧。”

陶氏抱着孩子胆战心惊地坐了下来,一旁的婢女连忙奉上茶水。

元嘉微微一笑:“冒昧请了夫人进来,还望您不要见怪。”

“妾身……妾身不敢。”

元嘉见她太紧张,便只是随意说一些话题,聊了一会之后,陶氏发现她并不像是谣言中那般冷漠,反而脾气很好,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元嘉这才将目光移到了两个孩子身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见这两个孩子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以至于向来不爱与人交际的她甚至会破天荒请了个不认识的妇人进来。

“夫人这一双子女生的可真好看,夫人真是有福气。”她说着,一旁的宫女早已知机地拿了个匣子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美玉做的长生锁,玉质洁白细腻没有一丝瑕疵,雕工细致如浑然天成。

陶氏顿时一慌:“殿下,这太贵重了。”

没想到元嘉只是淡淡一笑:“我喜欢这两个孩子,这对长生锁又恰好合适,再者,我与夫人难得投契,这份缘分莫非还不比这些东西贵重吗?”

她这么说,陶氏自然没法再拒绝了,元嘉又夸奖起两个孩子,陶氏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但一听到她这么说,顿时就忘记了胆怯,那张脸亮了起来,说话也流利许多。

元嘉恰到好处地搭几句话,她便如遇到知己一般,把什么都一股脑给说了出来。

顾清宁在心底暗暗地叹了口气,她这个娘亲实在是太过于天真了,同元嘉的段数一比,简直低到了尘埃里。

元嘉公主萧玉容是奉长宁唯一的女儿,也是成帝一朝唯一的嫡公主,她深受宠爱,一出生就享受了与太子同等的待遇,被成帝抱在膝头教养长大,虽说是公主,却是个调皮捣蛋横行后宫的人物,若非奉长宁严厉管教,长大了还不知怎样人憎狗嫌。

等到她及笄之后,自己挑了礼部尚书之子作为驸马,却又在怀着孕的时候和驸马和离。公主府的护卫将驸马连同他所有的东西全部扔到了大街上,让谢家受尽嘲笑。礼部尚书哭着去成帝面前求个公道,却被挺着大肚子的元嘉一字一句堵得无话可说,最后只得灰溜溜地离开。

成帝虽然恼怒驸马行事不端,却并不希望他们和离,毕竟有了这样一遭名声,往后元嘉想要再嫁个好夫婿可就难了。谁知元嘉默不作声地去了宫门紧闭的坤宁宫前,一个时辰后,一张纸条从坤宁宫的门缝中递了出来。

成帝看完之后,默默地同意了和离的事情,在孩子生下来之后给孩子赐姓萧,起名衍之,赐封昭怀郡王。

驸马一家原本惴惴不安,担心元嘉公主报复,却没想到她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仿佛当他们不存在一般。然而她这样做却让礼部尚书更加害怕,没两年便上了折子告老还乡了,而当时成帝重病,太子监国,连句挽留都没有,便爽快地同意了。

礼部尚书里子面子都没了,把怒火都发泄在了原本宠爱的儿子身上,当年京城第一美男子被折腾的如丧家之犬。有人为了讨好元嘉,将这些当做笑话一般说给她听,却只得到她哂然一笑。

她从来就是不需要同情和怜惜这种情绪的,也不需要通过报复来得到快感,于她来说,和离之后与驸马的恩怨便如云烟散去,这人对她来说只是个陌生人罢了,她永远都知道应该如何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

顾清宁很清楚,元嘉外表娇美柔弱,实则内心极为强大,只是多年再见,看见她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温柔稳重,她始终是心疼的。

只是如今身份骤变,这些情绪也只能埋在心底。

元嘉有些讶然地看了一眼顾清宁,竟仿佛从这个孩子的目光中看出一丝慈爱,这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陶氏虽然平日里胆怯,但元嘉温言细语的样子却很好地安抚了她,且两人都是母亲,只要一聊起孩子就有说不完的话题。她也就渐渐地放开了,话也多了起来,偏偏元嘉似乎并不觉得厌烦,即便和她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很有兴趣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