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2.乌鸦(第6/29页)

至于那些僧侣,他像马丁·路德一样认为,苦行的生活既没有必要,也没有益处,而且也并非基督的旨意。修道院里根本不存在永垂不朽的东西。它们不是上帝的自然秩序的一部分。像其他的机构一样,它们也有兴衰,它们的建筑物有时也会倒塌,或者因为疏于维护而朽败。若干年来,许多修道院已经消失或搬迁,或者并入了其他的修道院。僧侣的人数也在自然减少,因为虔诚的基督徒现在都过着入世的生活。就拿巴特尔修道院来说吧。在它的鼎盛时期,僧侣达到两百人,而现在——令人难以置信——最多只有四十人。四十个胖子坐享一份巨额财富。这个王国同样也有沉浮。资源可以激活,可以派上更好的用场。钱财原本可以在国王的子民之间流通,干吗要躺在钱箱里呢?

他的督察员们领命出去,给他传回了一些丑闻;他们给他捎回僧侣的手稿,都是些鬼怪和诅咒的故事,旨在恐吓头脑简单的民众。僧侣们拥有各种圣物:基督受难而留下的颇有年代的骨头、木片以及捶弯的钉子,它们能呼风唤雨或者让天雨过天晴,能抑制野草的生长和治愈家畜的疾病。他们不会免费交给邻居们使用,而是会索取费用。他把他的手下在威尔特郡梅登布拉德利发现的情况告诉了国王和王后。“僧侣们拥有上帝外套的一部分,还有最后的晚餐的一些碎肉。他们还有能在圣诞节开花的小枝条。”

“最后一点倒有可能,”亨利虔诚地说。“想想格拉斯顿堡的荆棘[2]吧。”

“修道院院长有六个孩子,他把几个儿子留在家里当仆人。他为自己辩解说,他从不招惹已婚女人,只找处女。而当他厌倦了她们或者她们怀上孩子后,他就给她们找个丈夫。他说自己持有盖有教皇印章的许可证,允许他找女人。”

安妮扑哧一声笑了。“那他能拿出来看看吗?”

亨利大感震惊。“把他赶出去。这种人玷污了他们的使命。”

不过,这些已经剃发[3]的蠢货通常比其他人更坏;亨利难道不知道吗?有些僧侣也很虔诚,但在经历过几年典型的修行生活后,他们往往会逃走。他们逃离修道院,成为俗世中的一员。在过去的年代,我们的祖先曾经举着砍刀和镰刀袭击僧侣及其仆人,其暴怒之势不亚于对付侵略军。他们推倒墙壁,扬言要一把火烧死他们,而他们所要的不过是僧侣们的租金账簿和奴役的名目;等他们拿到手后,就将其撕碎,并付之一炬。他们说,我们想要的只是一点自由:在被当成牲口奴役了几百年之后,我们想要的只是一点自由,只是想被当成英格兰人。

更为见不得人的报告传了回来。他(克伦威尔)对他的督察员们说,这样告诉他们,大声地告诉他们:每个僧侣一张床:一张床上一个人。这对他们就那么难吗?消极厌世的人告诉他,这种罪恶肯定会发生,如果你把男人关在一起,接触不到女人,他们就不会放过那些年轻而好欺负的新人,他们是男人,这只是男人的本性。可他们不是应该超越本性吗?如果遇到魔鬼的诱惑就把持不住,那无数次的祷告和斋戒又有什么意义?

国王承认这是浪费,是管理不善;他说,对一些较小的修道院,也许有必要改革和重组,因为红衣主教在世时也这样做过。不过,对那些大修道院,我们肯定可以指望他们自行改善吧?

也许吧,他说。他知道国王很虔诚,害怕变化。他想改革教会,想让它回归本色;与此同时,他还想要钱。不过作为一个巨蟹座的人,他朝着自己的目标迂回前进:侧着身子,缓缓横行。他(克伦威尔)注视着亨利浏览那些交到他手上的数据。算不上是财富,对国王而言算不上:不是一大笔财富。但不久之后,亨利可能会考虑大修道院,考虑那些只关注自己利益的胖修道院院长。我们暂且先起步吧。他说,我在许多修道院院长那儿做过客,看到他们细细品味葡萄干和枣子,而僧侣们吃的却总是鲱鱼。他想,如果按我的意思,我会将他们全部遣散,去过另一种日子。他们声称过着使徒的生活;可你不会发现使徒们抚摸彼此的下体。那些想走的就让他们走。已被任命为牧师的僧侣可以被授予圣职,在教区里做些有益的事情。至于二十四岁以下的,无论男女,都可以让他们还俗。他们还太年轻,不能用誓言将他们束缚终生。

他在考虑以后的事情:如果国王得到了僧侣们的土地,不是一点而是全部,他的财富将是现在的三倍。他再也不用毕恭毕敬、温言好语地向议会申请津贴。他儿子格利高里对他说,“先生,有人说,如果格拉斯顿堡的男修道院院长和沙夫茨伯里的女修道院院长上床的话,他们的孩子将是全英格兰最富有的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