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两汉(第10/13页)
朝野上下是一片欢腾啊,而王莽也秉持着当年孔夫子诛杀少正卯的精神,再“温柔敦厚”都敦厚不到政敌头上,所谓“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把丁、傅、董等人一通死命地踩。他越是踩,自己的声望就越高,声望越高,权力也就越稳固,于是次年就当上了安汉公,又四年当上了摄皇帝,也就是代理皇帝,又三年,正式篡位成功。
西汉终结,新朝就此建立。
我们前面说了,汉儒不是一个原教旨主义的儒家流派,他们说的很多话,信的很多事儿,老祖宗孔、孟是压根儿不提、根本不理的,那就是“谶纬”。儒家学说跟民间迷信结合在一起,根子是在老宗师董仲舒身上,说什么“天人合一”,汉元帝、汉成帝以后搞得越来越玄乎,终于到刘向、刘歆爷儿俩这里,开出了那朵绚丽的恶之花。王莽跟刘歆是同时代的人物,同为大儒,又是好友,他虽然没留下什么鸿篇巨著,或者语录,但咱们可以相信,他的看法和思想,跟刘歆也差不太多。
也就是说,王莽这人不但崇古,拼了命地想复古,而且也跟刘歆似的,迷信到了极点——咱们终究不能像孙猴子一样钻到别人肚子里去,不如公允点儿来说,王莽跟刘歆一样,都表现得迷信到了极点。总之,在王莽执政的时期,各种祥瑞、祥物是像雨后春笋一般层出不穷啊,西汉朝两百年官方承认的祥瑞,或许还没他称帝前几年来得多。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效焉”,要是王莽根本不信这些花活儿,出第一个祥瑞就一棍子打死,肯定也就不会有第二、第三个了,全因为他的怂恿甚至是热爱,各路闲人闹出的花样才会那么百花盛开。
比方说什么禾苗长了三丈长啊,一根麦上生三穗啊,不播种就自然生谷子啊,没有蚕却自然生出茧来啊,天降甘露啊,地生清泉啊,凤凰呼啦啦都飞了来,巴郡出现石牛啊,等等。千奇百怪,无所不有。
那么按照新旧五德学说,这些天降祥瑞不是保佑旧王朝太平无事,就是说明新王朝将要诞生。王莽作为执政者,通过和认可这种种祥瑞,而不是怒斥其为妖言,明摆着不是为了大汉朝千秋万代,而是想要建成个新王朝。可是新王朝该怎么建成呢?王莽是位讲“仁义”的大儒,他才不搞什么暴力革命哪,他要搞和平演变,这也正好跟刘歆上承董仲舒的“五德相生”说法相吻合。刘歆的新理论对他这么有用,哪有不拼命利用的道理?
于是乎,元始五年冬季(公元5年),前辉光谢嚣上奏说:“我属下的武功县长孟通在疏一口井的时候,偶然间挖出块白石头来,上圆下方,就好像是祭天的玉圭一样,石头上还刻着一行红字,写着‘宣告安汉公王莽做皇帝’。”王莽要是没有野心,不想篡位,就应当立刻把这奏书给撕了,或者直接扔到谢嚣脸上,可是他没这么干,反而暗示大臣们把这件事禀报给太皇太后王政君。老太太当场就火了,说这是妖言惑众,不可相信,更不能执行。
王莽这第一次试探,就这么着碰了一鼻子灰。他也考虑到时机还不成熟,于是就让太保王舜糊弄那老太太:“王莽哪儿会有别的心思啊,他只是想做摄政,加重自己的权柄而已。”老太太一时迷糊,竟然信了,于是下诏说:“我仔细琢磨这‘做皇帝’几个字,应该是指代行皇帝职权的意思。好吧,那就让安汉公仿效当年周公辅佐成王,名正言顺做个摄政吧。”
这要搁别的朝代,王莽就该称摄政王了,可是周公摄政年代久远,他当初是个什么名号谁都不清楚,再往后就没有类似例子了。所以王莽就老实不客气地自称“摄皇帝”,还顺便把年号都给改了,改成“居摄”——估计也就是因为有这个臭例子摆在前面,所以此后只出摄政王,再没有谁敢继承这种奇奇怪怪的“摄皇帝”的名头。
摄皇帝当了整整三年,王莽再也忍不下去了,于是乎新一轮献祥瑞、祥物、符谶的热潮就此产生。首先是老刘家的大叛徒、广饶侯刘京上书,说当年七月,齐郡临淄县昌兴亭的亭长名叫辛当,一晚上做了好几个梦,都梦见有天使来跟他说:“摄皇帝要当真皇帝,要是你不相信我啊,那就看吧,在这个亭中,将会出现一口新井。”辛当早上起来一找,嘿,果然地上莫名其妙地冒出了口新井,而且足有百尺之深。
这事儿真是诡异到姥姥家了,你想啊,就算真有天使托梦,干吗不找朝廷重臣,却偏偏找到一个小小的亭长呢?这亭长又不是当年的刘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