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秦汉兴亡(第6/10页)

第三节 诸侯相王

沛公入咸阳,欲止宫休舍,樊哙、张良谏。乃封秦重宝财物府库,还之霸上。十一月,召诸县豪杰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诽谤者族,耦语者弃市。吾与诸侯约:先入关者王之,吾当王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余悉除去秦法,吏民皆按堵如故。凡吾所以来,为父兄除害,非有所侵暴,毋恐。且吾所以军霸上,待诸侯至而定要束耳。”乃使人与秦吏行至县、乡、邑,告谕之,秦民大喜。争持牛羊酒食,献享军士。沛公让不受,曰:“仓粟多,不欲费民”,民又益喜,惟恐沛公不为秦王。或说沛公曰:“秦富十倍天下,地形强。今闻章邯降项羽,羽号曰雍王,王关中,即来,沛公恐不得有此。可急使守函谷关,毋内诸侯军,稍征关中兵以自益,距之。”沛公然其计,从之。是时为沛公计,择地而王,关中自是上选。既求王关中,自不肯残暴其民,约法三章,不受献享,虽有溢美之辞,当不至全非实录也。

项羽将诸侯兵三十余万,行略地,至河南,遂西到新安。今河南渑池县东。诸侯吏卒,异时繇使、屯戍过秦中,秦中吏卒遇之多无状。及秦军降诸侯,诸侯吏卒乘胜,多奴虏使之,轻折辱秦吏卒。秦吏卒多窃言曰:“章将军等诈吾属降诸侯。今能入关破秦,大善。即不能,诸侯虏吾属而东,秦必尽诛吾父母妻子。”诸将微闻其计,以告项羽。项羽乃召黥布、蒲将军计曰:“秦吏卒尚众,其心不服,至关中,不听,事必危,不如击杀之,而独与章邯、长史欣、都尉翳入秦。”于是楚军夜击阬秦卒二十余万人新安城南。行,略定秦地。至函谷关,不得入。使当阳君等击关。项羽遂入,至于戏西。沛公左司马曹无伤使人言于项羽曰:“沛公欲王关中,使子婴为相,珍宝尽有之。”项羽大怒,曰:“旦日飨士卒,为击破沛公军。”当是时,项羽兵四十万,在新丰鸿门,孟康曰:在新丰东十七里。案汉新丰,在今陕西临潼县东。沛公兵十万,在霸上,力不敌。楚左尹项伯者,项羽季父也。素善张良,夜驰至沛公军,具告以事,欲与俱去。良入,具告沛公。沛公要项伯入,约为昏姻,曰:“吾入关,秋豪不敢有所近,籍吏民、封府库而待将军。所以遣将守关者,备他盗之出入与非常也。日夜望将军至,岂敢反乎?愿伯具言臣之不敢背德也。”项伯许诺。谓沛公曰:“旦日,不可不蚤自来谢项王。”沛公曰:“诺。”于是项伯复夜去。至军中,具以沛公言报项王。因言曰:“沛公不先破关中,公岂敢入乎?今人有大功而击之,不义也,不如因善遇之。”项王许诺。沛公旦日,从百余骑见项王。项王因留与饮。范增数目项王,举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项王默然不应。范增起出,召项庄入,前为寿,寿毕,请以剑舞,因击沛公于坐,杀之。项庄拔剑起舞,项伯亦拔剑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庄不得击。于是张良至军门见樊哙。樊哙入,谯让羽。有顷,沛公起如厕,招樊哙出,令张良留谢羽,置车骑,脱身独骑,樊哙等四人持剑盾步走,间至军。以上事详见《项羽本纪》,诙诡几类平话。(4)秦亡后五年,天下复定于一,此乃事势推移使然。当时方以秦灭六国为暴无道,诋秦曰强虎狼,安有一人,敢继秦而欲帝天下?而史载范增说项羽曰:“沛公居山东时,贪于财货,好美姬。今入关,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望其气,皆为龙虎,成五采,此天子气也,急击勿失。”又称张良入谢,献玉斗亚父,亚父受,置之地,拔剑撞而破之,曰:“唉!竖子不足与谋,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属今为之虏矣。”七十老翁,有如是其鲁莽者乎?其非实录,不待言矣。

居数日,项羽引兵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收其宝货妇女而东。人或说项王曰:“关中阻山河,四塞;地肥饶;可都以霸。”项王见秦宫室皆以烧残破;又心怀思欲东归;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说者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项王闻之,烹说者。此亦事后附会之辞。汉高兵力弱,不足以控制中原,则思王关中。项羽世楚将,起江东,安有不用楚人之理?且汉高就封后,以士怀思欲东归,因用其锋以争天下。项羽是时,不复欲有所争,都关中,何以处楚士之思归者乎?抑尽弃楚士,独与秦人孤居邪?烧秦宫室,收其宝货妇女,则当时之士卒固如是,约束非易。汉高欲王关中,乃约束其众,不敢为残暴,抑亦分封未定,士犹有所冀望耳。使入汉中以后,士讴歌思东归,而不用其锋,东乡以争天下,安知其不怨叛?怨叛之众,又安保其不所过残灭乎?入彭城后,何为收货宝美人,日置酒高会哉?岂不知项羽之众尚在齐,将兼程还救乎?故知史所称汉之仁,项羽之暴,讳饰诬诋之辞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