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三国始末(第5/22页)
陈寿论诸葛亮,谓其“才于治戎为长,奇谋为短,理民之干,优于将略”,此非由衷之言。(6)用兵善于出奇者,宜莫如魏武。然所与对敌者,袁绍而外,皆无大略;且皆非有深根固柢,如魏之非力战不可克也。魏延异道俱会之谋,不取似若可惜。然褒斜、子午,易出难继,咸阳以西即可定,魏举大兵以争之,而陇右诸郡犄其后,蜀果能守之欤,此亮所以不欲涉险邪?《亮传注》引张俨《默记》,论亮与司马懿优劣曰:“孔明提步卒数万,长驱祁山,慨然有饮马河、洛之志。仲达据十倍之地,据牢城,拥精锐,务自保全而已。若此人不亡,终其意志,则胜负之势已决。”此非虚言。《注》又引《汉晋春秋》,言贾诩、魏平数请战,曰:“公畏蜀如虎,奈天下笑何?”宣王病之。表固请战。使卫尉辛毗持节以制之。姜维谓亮曰:“辛佐治杖节而到,贼不复出矣。”亮曰:“彼本无战情,所以固请战者,以示武于其众耳。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苟能制吾,岂千里而请战邪?”《魏志·明帝纪》,于是年特书诏宣王但坚壁拒守,以挫其锋,丞祚固有深意也。亮论孙权,谓其志力不侔,故限江自保,而亮能蹈涉中原,抗衡上国,用兵不戢,屡耀其武,其才固未易几矣。
第四节 魏氏衰乱
魏文帝颇有学问。嗣王位后,尝令除池籞之禁,轻关津之税,皆复什一。见《纪》延康元年《注》引《魏书》庚戌令。又命宦人为官者,不得过诸署令,为金策著令,藏之石室。黄初三年九月,诏曰:“夫妇人与政,乱之本也,自今以后,群臣不得奏事大后。后族之家,不得当辅政之任。(7)又不得横受茅土之爵。以此诏传后世。若有背违,天下共诛之。”皆可谓善革前代之弊者。然性本矫伪。《辛毗传注》引《世语》曰:毗女宪英,聪明有才鉴。初,文帝与陈思王争为大子,既而文帝得立,抱毗颈而喜曰:“辛君,知我喜不?”毗以告宪英。宪英叹曰:“大子代君主宗庙社稷者也,代君不可以不戚,主国不可以不惧,宜戚而喜,何以能久?魏其不昌乎?”《昊志·孙权传》建安二十五年《注》引《江表传》曰:是岁魏文帝遣使求雀头香、大贝、明珠、象牙、犀角、玳瑁、孔雀、翡翠、斗鸭、长鸣鸡。(8)群臣奏曰:“荆、扬二州,贡有常典,魏所求珍玩之物,非礼也。宜勿与。”权曰:“彼在谅暗之中,而所求若此,宁可与言礼哉?”具以与之。此二事,可见文帝之为人。其获继嗣,徒以矫情得之而已。又多猜忌。篡位后荒于游畋,(9)戴陵以谏不宜数行弋猎,减死罪一等,见《本纪》黄初元年。鲍勋停车上疏,帝手毁其表,而竟行猎,见本传。崔琰、王朗等谏,各见本传。栈潜谏见《高堂隆传》。好营宫室,黄初元年,即营洛阳宫。四年,又筑南巡台于宛,五年,穿天渊池。六年,又筑东巡台。皆见纪。实开明帝奢侈之原。其妄行杀戮,最残虐者,魏文为大子时,鲍勋为中庶子,守正不挠,大子不能悦。后为魏郡西部都尉。大子郭夫人弟为曲周县吏,断盗官布,罪应弃市,大子数手书为之请,勋不敢擅纵,具列上,大子恚望滋甚。篡位后竟杀之。高柔为廷尉,固执不从。乃召柔诣台,遣使至廷尉考竟勋。勋死,乃遣柔还寺。勋父信,有大功于大祖,钟繇华歆等表言之,竟不见听也。《苏则传》载帝行猎,槎桎拔失鹿,大怒,踞床拔刀,悉收督吏欲斩之。《高柔传》谓其时有妖言,辄杀而赏告者。皆可见其暴虐。《于禁传》:禁自吴还,文帝令谒高陵,豫于陵屋画关羽战克,庞德愤怒,禁降伏之状。禁见,惭恚发病死。亦岂君人之道也。亦开明帝外任法而内纵情之渐。故魏之大坏自明帝,启之者实文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