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辑 宋朝的房地产市场有多火?
宋钱遍布天下
“钱本中国宝货,今乃与四夷共用”
1898年,德国的考古学家在非洲索马里的摩加迪沙挖掘到一些古铜钱,从钱币的文字看,这些古钱显然来自遥远的中国宋朝。这不是第一次从非洲东部出土宋钱,早在1888年,英国人已在坦桑尼亚的桑给巴尔岛发现了宋代铜钱。这也不是最后一次在非洲发现宋钱,1916年,马菲亚岛也出土3枚宋钱;1945年,桑给巴尔岛又挖出大批古钱币,在现存的176枚钱币中,属于北宋的有108枚,南宋的有56枚;坦桑尼亚的基尔瓦港口与肯尼亚境内的哥迪遗址,也先后发现了“熙宁通宝”“政和通宝”“庆元通宝”等宋朝铜钱。
人们忍不住好奇:宋朝与东非远隔重洋,相距万里之遥,文明差异恍若隔世,这些宋朝铜钱为什么会跑到非洲去?
其实宋朝时候,中国跟非洲诸国已有接触,宋人笔下的“弼琶罗”,即今之索马里,“层拔国”即今之桑给巴尔,“蜜徐篱”即今之埃及,“木兰皮”即今之摩洛哥。成书于宋理宗宝庆元年(1225)的赵汝适《诸蕃志》,辟有“弼琶罗”“层拔国”等条目介绍其地理位置、风土人情。“层拔国”还数度派遣使团入贡宋朝。
《诸蕃志》也记录了一条从泉州到埃及的航线:“大食,在泉之西北;去泉州最远,蕃舶艰于直达。自泉发船四十余日,至蓝里(亚齐岛)博易,住冬;次年再发,顺风六十余日,方至其国。本国所产,多运载与三佛齐(东南亚古国)贸易贾转贩以至中国。其国雄壮,其地广袤。民俗侈丽,甲于诸蕃。天气多寒,雪厚二三尺,故贵毡毯。国都号‘蜜徐篱’,据诸蕃冲要。”
从中国到非洲,宋朝的海商至少已掌握了四条航线。每年入冬时节,庞大的商船从广州港或泉州港起航,航行四十余日,到达南洋亚齐岛,次年再前往非洲,其航线大致有四条:
一是从亚齐岛出发,至印度南部,沿海岸线航到阿拉伯半岛,然后穿越红海,到达埃及;一是从亚齐岛出发,航至阿拉伯半岛后,直接南下,抵达非洲东海岸;一是从亚齐岛出发,至马尔代夫群岛,然后穿过印度洋,到达阿拉伯半岛南端,渡过红海前往埃及。一是从亚齐岛出发,经马尔代夫群岛,横穿印度洋,直达非洲东海岸的摩加迪沙,并南下桑给巴尔。
在摩加迪沙等东非城市出土的宋朝钱币,应该就是宋朝海商带到那里的。
发现宋朝铜钱的地方,当然不仅仅是东非城市。1827年,南洋的新加坡掘得来自中国的古钱币,多数为宋代铜钱;1860年,爪哇岛挖出中国铜钱30枚,过半为宋钱;1911年,斯里兰卡也出土12枚宋钱;波斯湾、印度、越南、日本、朝鲜半岛,以及中国境内的辽、西夏、金辖区,均有宋钱出土。可能从泉州港出发开往东南亚的南宋沉船“南海一号”,也发现了大量铜钱,总数超过万枚,如果这艘南宋商船不是在南海沉没,这批宋朝铜钱将被输送到东南亚,成为当地流通的货币。
宋人张方平说,“钱本中国宝货,今乃与四夷共用。”从亚洲与非洲出土的文物来看,张方平的说法毫无夸张之处,各地出土的宋钱现在是博物馆或私人收藏的文物,但在800年前,则是流通于“四夷”的通货。
在与宋朝接壤的辽国,出使辽朝的苏辙看到,“北界别无钱币,公私交易,并使本朝铜钱”;在日本,南宋时期大量宋钱涌入,竟喧宾夺主挤走日本政府的自铸币,成为市场交易的主要货币;在交趾,当局下令“小平钱(宋钱)许入而不许出”;在南洋,诸蕃国“得中国钱,分库藏贮,以为镇国之宝。故入蕃者非铜钱不往,而蕃货亦非铜钱不售”。东南亚国家传统上以金银等贵金属为通货,但贵金属货币一般只适宜用于大宗交易,民间琐碎交易使用金银非常不方便,只好采用以物易物的原始形式。制作精良、信用良好的宋钱的流入,立即为当地的市场交易带来了便利,难怪当地人将宋钱视为“镇国之宝”。
说到这里,我们可以勾勒出宋朝铜钱的流通范围了——从宋朝本土,到相邻的辽国、西夏、金国境内,从汉字文化圈的朝鲜半岛、日本列岛、越南,到受阿拉伯与印度经济文化影响颇深的南洋诸岛国,从印度半岛到波斯湾,再到非洲东海岸,都有作为通货的宋朝铜钱流通于市场。
可以说,在11至13世纪,宋钱的地位有点类似于今日美元的地位,是通行国际的“硬通货”。宋钱在海外的购买力非常坚挺:“每是一贯之数,可以易蕃货百贯之物,百贯之数,可以易蕃货千贯之物,以是为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