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一阵风,留下了千古绝唱马连良往事(第4/22页)

马连良应邀在天津中国大戏院演出,下榻在惠中饭店。当晚,见弟外出未归,便十分着急。李宝荣找到中国大戏院经理孟少臣后说明情况,马连良立即恳托孟少臣设法营救。几经周折,最后通过人称“张二爷”的帮会头目,才算把人放了出来。别人都说,能从徐树强手里活着出来,多亏有个马连良。这个姓李的警察老来写了篇自传性质的文章⑵,里面详细描述了这件事。

小翠花是花旦,与四大名旦齐名而独树一帜,擅长表演风流泼辣的角色,自九岁登场,四十年没离开过舞台。1949年后,废除跷功,他的一部分戏不能上演。文化部宣布一批禁戏,其中好多是他最叫座的剧目。戏改中的清规戒律,更使他胆颤心寒。觉得演这个是丑化了工农,唱那个是侮辱了妇女。于是,什么戏都不敢演了,也解散了自己的戏班——永和班。后深居简出,索性连功也不练了……

1956年,上边提出了“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文艺方针,戏曲界开始挖掘整理传统戏,像《四郎探母》等禁戏也开始恢复演出。小翠花先后演了《一匹布》等几个小戏,大受欢迎。他兴奋得夜不能寐,算了算自己现在还能演的大戏有十来个,小戏近二十个。这样,他希望重新组班,再现江湖。小翠花向文化局提出请求。文化局则要他先造个组班的册子。没想到的是,永和班的人大多有了去处。他也不能“挖角”。这个情况被马连良得知后,立即邀请他参加北京京剧团。当然,形势很快急转直下,事情也就没有了下文。但小翠花心里明白“没有下文”的责任不在马团长,他已经很感激这分情谊了。

1958年,北京京剧团在公安部礼堂演出。前面是杨盛春的《艳阳楼》,后面是马连良的《淮河营》,演出一切正常。当夜,长期与马连良合作的杨盛春猝死于家中。杨盛春梨园世家,四代武生,在剧团担任演员队队长,工作铺排得有条不紊,人缘又是极好。年仅45岁,抛下了五个孩子,其妻(继室)为谭小培之女。

噩耗传来,马连良泪流满面,悲痛不已。那时杨之长子杨少春是中国戏曲学校即将毕业的学生,家境困难。马连良亲赴学校,找到校长,要求杨少春转到北京京剧团。调到剧团,他对杨少春说:“从今儿以后,你父亲什么待遇,你就是什么待遇。”马连良说到做到。以后年轻的杨少春,一直拿着杨盛春的工资。杨少春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马连良为了他日后成材,特请武生高手王金璐传授技艺。拜师那日从安排到花费,都是马连良一手操办。此后,马连良又去北京戏曲学校,和领导商议把杨盛春另两个孩子转入北京京剧团学员队,让他俩打打武行,得以养活自己。对此,剧团无人提出异议。

王金璐是1936年的童伶生行冠军。他迷马(连良)又崇马(连良),故而拜马连良为师。1959年,他在西安演出《铜网阵》摔成重伤,在家调养整整18个年头,日子过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马连良为在经济上能有所助,便请王金璐的夫人给自己抄剧本,做些文字工作,这样可挣些钱,贴补家用(“文革”中马连良去世,可怜王金璐夫妇就只能靠糊火柴盒度日了)。总之,梨园行无人不佩服马连良的侠义心肠。

另有一事,我也是记忆至深。一日下午,我在家做完功课,跑到院子里踢毽子。忽然,洪秘书领着一个年轻的女性,跨进二门。她衣淡雅之服,修短合度,端庄秀丽,婀娜而刚健。

在把客人送进大客厅后,洪秘书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我连忙跑过去,问:“那女的是谁?”

“她叫罗蕙兰。”洪秘书答。

“这么好听的名字。是干嘛的?”

“是唱京戏的。”

“太好啦!”我不禁欢呼起来,遂又问:“她为什么来咱们家?”

“找你父亲。”

我说:“她找我爸有事吗?”

洪秘书说:“当然是有事才来。”

“什么事?”

“想在北京落脚唱戏。”

“这事儿,我爸能行吗?”

“你父亲要请马连良帮忙。”洪秘书这样说。

谈话的时间并不长。主客二人从大客厅出来。父亲对那罗女士说:“有了消息,会通知你的。”遂转身对洪秘书说:“替我送送客人。”

那罗女士对父亲深鞠一躬,并一再道谢。

没过多久,马连良托人送来四张戏票——是他和罗蕙兰在中山公园音乐堂演出《审头刺汤》。

我举着票,嚷着:“爸,咱一起去呀!”

“去呀,去呀!”父亲也跟着叫。

我搂着父亲,大笑。

到了演出的那一天,父亲恰好有外事活动,不能去了。我看戏归来,父亲问:“小愚儿,那罗蕙兰演得怎么样,漂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