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安抚陕西 第七节(第3/6页)

石越把护卫们都留在了庙外,只带着邱布、慕义以及石梁等几个亲卫走进庙中。他并没有直接去李十五那里,而是挨个的察看伤兵们的伤势。照看伤员的军医和僧人,似乎没有料到石越会来这里,一个个措手不及,全都呆呆地望着石越一行人。石越也没怎么说话,望着这些为了自己而受伤、残疾、生命垂危的士兵,他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他的脸色一直很阴沉,只有在正视伤员之时,才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这些人一定要全力医治,若是落了残疾,让二叔想想办法安置起来。”走出一间厢房的时候,石越忽然低声说道。慕义与邱布面面相觑,石梁却知道这是石越在吩咐侍剑,忙低声道:“学士,侍剑他……”

石越猛然的醒悟,身形似乎停顿了一下,旋即继续向另一间厢房走去,但是却没有再说话。慕义与邱布等人连忙紧紧跟上。

到了厢房门口,邱布低声说道:“李都头便在此处养伤。”见着石越对待伤员的态度之后,邱布对石越已经有了相当的好感,神色之间,也变得十分尊重起来。

石越微微点头,却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他此时内心情绪,其实是十分激动,本人自生死关头转了一圈不提,侍剑数年来与他形影不离,名为主仆,实为亲人,此刻却伤重昏迷,生死未卜;他因为久处庙堂之高,心思越发的深沉,因此虽有大悲大怒,也常能不形于色,只是压抑于心中。但这时看到众伤员之惨状,又触动心思,想起侍剑的生命垂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怨恨、痛惜与愤怒,在不断的冲击荡漾着。虽然自外表看来,不过是更加沉默,但是此时若让他说出一句话来,只怕立时就有理智被愤怒淹没之虞。

厢房的布置十分的简陋,李十五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面,此时犹在昏迷。

石越默默走到近前,看清了李十五的面貌,依稀之间,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曾经见过。邱布低声说道:“军中兄弟,只有李都头识字最多,以他的学问,当个书记甚至幕僚,亦绰绰有余。却偏要来军中挣这个功名……”

“你是说李都头通文墨?”石越略有些吃惊。毕竟当时军中,识字的人都不多。

“石帅请看——”邱布从房中的桌子上,翻出一本书来,双手递给石越。

石越扫了一眼书名,更加吃惊,道:“《白水潭学刊》?”

“是。这样高深的书,军中也只有李都头爱看……”

忽然,石越脑海中电光火石的一闪,一个人名浮了出来,他再仔细看了李十五一眼,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李旭!”眼前之人,分明就是当年宣德门叩阙事件的主角之一,太学的学生领袖李旭!石越生生把这个名字吞在肚中。若非亲眼所见,他完全无法想象,李旭这样的太学生,居然会心甘情愿投身军中,来做一个小小的都头!

然而,眼前之人,断然是李旭无疑。石越不仅仅在宣德门叩阙时见过他,在之前,李旭也曾经来白水潭听石越讲课,是一个热情的提问者。

当年的太学生,昨日之禁军军官,今日在鬼门关前徘徊的伤者……与石越一样,邱布也在凝视着昏迷不醒的李旭,但是他的感情,却是咬牙切齿的。“早晚须给那帮龟孙子一点颜色瞧瞧!石帅,绝不能放过那些叛逆。”

“想从原州潜回环州,没有那么容易。”石越淡淡的说道:“但是环州慕家族众甚多,支派不一,若断然处置,反滋事端。况且此事真正的主谋,还是西夏国相梁乙埋。”

“梁乙埋?”慕义忽然想起一事,道:“静塞军司都在传说梁乙埋亲至讲宗岭监修讲宗城。”

石越霍然转身,瞳孔缩小,问道:“你是说梁乙埋现在正在讲宗岭么?”

“下官的确曾听到这样的传闻。”慕义忙欠身说道。

“去证实此事!”石越的语气,有不容丝毫质疑的断然。

慕义怔了一怔,立时应道:“遵命!”

石越目光在慕义身上停留一会,转过头来,又对邱布说道:“回头你便将李都头移至州衙来养伤。”

“是。”

自庙中探视李旭出来之后,已是傍晚。石越刚刚回到州衙,李德泽正好出门相迎,便听到马蹄踏踏之声,数十百骑人马拥簇着一人往州衙方向走来。石越定睛细看仪仗,赫然是定远将军、武经阁侍讲、渭州经略使兼渭州知州高遵裕!

那高遵裕远远便已看见石越的卫队,虽然是以原州守军暂充,但是他知道区区原州知州,绝不敢逾礼越制,动用数百人作为随身卫队,那卫队的主人必是石越无疑。堂堂安抚使,三品大员,在自己的辖区被袭,几乎丧命,真若参劾起来,即便他是太后的从父,只怕也难逃贬官安置之罪。而且石越年纪虽轻,毕竟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因此他听到石越被袭的消息,便兼程赶至原州,心中却是忐忑不安的。毕竟石越要拿他来出气,他高遵裕也无法可想。所以,此时见着石越的卫队,高遵裕便忙翻身下马,快步走了近来,拜倒参见,道:“渭州经略使高遵裕参见石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