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家
他的年纪本来颇大,行动也不算多利索,可是这时,双掌翻动其快如风,比起年轻人还要迅捷。几个人几乎都没看清楚他的动作,就见他已经将赵冠侯的腿放下。接着就让学徒将夹板、膏药取了过来。
“您的断骨,老朽已经都接好了,下面就是靠修养。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是苏某的病人若也是一百天好,我就拿不起这三两库平。一个月内,包您下地走路,两个月内,就可恢复自如。膏药十天一换,别吃羊肉、海味,自己记的忌口。看在跟姜老师是熟人的份上,待会我打发两徒弟,把这位老弟送到家去,奉送拐杖一副,这段日子先当你的腿用。”
赵冠侯笑了笑“谢谢苏老妙手,若我的腿好了,自当登门送匾道谢。我苏姐当了镯子,请问当票在哪?我们过几天,是要赎当的。”
苏振邦尴尬的一笑“那个……对不起,方才太急,忘了要当票,不过没关系,我和他们老板熟的很,回头一定把当票要来,送到姜先生的跤场就是了。”
见了他这份手段,苏寒芝只看得目瞪口呆,听说赵冠侯两月之后就能好,就只剩了感激。至于那手镯,既然拿出去,她就没指望能赎回来,反倒是没怎么在意。两名苏记的伙计将赵冠侯放到门板上向外抬着就走,苏、姜两个姑娘在后面跟了上去领路。
等到人出了门,苏春华一边立起牌来,一边又把兀自生着闷气的苏振邦叫到自己面前“傻小子,你还在这看牌?还不赶紧追出去?”
“追出去?”苏振邦脸一红“追谁啊?”
“废话,当然是追咱那五百年前的本家啊。人家老娘遗物还在你身上揣着,你现在不追过去还她,还等到什么时候?”
苏振邦没想到自己的西洋镜被爷爷当着外人拆穿,很有些尴尬,那位许哨长是个粗豪武人,不解问道:“苏爷,您怎么知道,振邦没把那镯子放到小押里,是自己掏的钱?”
苏振邦笑着将那六枚银洋在三人眼前晃了晃,“几位上眼,佛郎机鹰洋,我在这片住了大半辈子,真不知道哪个小押给人使鹰洋?倒是振邦做事的那个教会医院,拿这种洋钱发工资,没错吧?这六元鹰洋可比三两银子值得多,我这孙子好,有良心,不让爷爷吃亏,还给我贴了水。赶紧的追去啊,再晚,一个好姑娘就落到那小混混手里了。”
苏振邦面红耳赤的小声嘀咕了一句“MYGOD”向外走了两步,又一回手,将衣帽架上的巴拿马草帽抓起来扣在头上,一溜烟似的冲出去。
这当口,坐在苏春华对面的人,将手中的牌向外一丢“四条……苏老,好眼力,好见识,孙某佩服的很。可是,孙某的医术虽然不及老爷子,但是多少也算个行里人,在我看来,那个病人的骨头,似乎有点小问题啊。”
苏春华并不否认“我孙子二十多了,我还犯愁他不成亲呢,非要说什么要自己找女人,我这等着抱四辈的人,能不急么?能帮他,就得帮他一把。何况李秀山派人送了口信过来,我这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这个腿,也没什么大碍,走路是没问题,无非是落个长短腿罢了。其实他的伤,落到其他郎中手里,就得是一辈子残废,给他治到这份上,我也不算对不起他。”
他边说边丢出一张牌“发财……孙掌柜在山东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是那宋公明一般的豪杰,该不会是看老朽行事不对心思,要为那小混混出头吧?老朽这把老骨头,可是禁不起孙掌柜的一拳一脚啊。”
四人一阵大笑,那位姓孙的,是个二十上下,细眉大眼的俊后生,穿着一身绸制长衫,说话带着山东口音。他笑着说了句“发财别动,碰了。苏老爷子开的好玩笑,俺是外来人,海河码头的事,俺可不敢多掺和。若是能促成振邦的好事,在下倒是不介意替振邦顺手除个绊脚石。”
“那倒不必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老朽帮他到这,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咱们还是谈咱的生意,孙掌柜这次要从立兴洋行买五十箱洋火,六千枚洋钉,许哨长,侯账房,你们二位还要多多帮忙了。”
今天的牌局本来就是为了谈生意,孙掌柜也就把精神放到了生意上,只是问了几句站笼那边的事,就不再多说。
胡同外,一脸尴尬的苏振邦将那只银镯子递到苏寒芝面前,他平日也是口舌伶俐的人,但是在苏寒芝面前,却变的有点结巴。费了半天的劲,才交代清楚。这只镯子是自己赎出来的,还给苏寒芝。按他想来,这既然是对方母亲的遗物,肯定会第一时间收起来,没想到,等到的却是拒绝。
“对不起苏先生,这镯子我不能收。我拿它抵了脉礼,这东西就是您的,我又没钱,怎么能往回拿呢?等我凑齐了六块钱的金洋,再向您把镯子赎回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