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建在毒品上的哥伦比亚(第2/20页)

你觉得大毒枭家里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有坦克?穿比基尼的漂亮姑娘?面露猾黠之色的拉美人,下面顶得鼓鼓囊囊的夹克?你一定是电影看多了:根本没有这些东西。乔治的家很大,但并不是大得招摇。里面有一个池塘,池塘上有座桥通向对岸一座迪斯尼风格的游戏室(奥科阿是个大家族,乔治有两个兄弟和五个姐妹,他们共有二十八个侄子和侄女。)几只长相奇特的鸟在池塘边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

我们的车停在房子前面,二楼阳台上有人探出头来,对着我们咧着嘴大笑,“路易斯,到楼上来!”阳台上的人站起身来,热情的挥着手。他就是乔治.奥科阿。我突然间想起在上学时读过的一首诗,《了解阿道夫.艾希曼的全部》。那首诗列出了他所有的体貌特征:蓝眼睛,身高正常,头发正常,牙齿正常,如此等等,直到最后一行,诗人问道,“你想看见什么,獠牙吗?”我希望乔治.奥科阿长什么样子?有獠牙吗?也许我真的这么想过。他当然一个獠牙也没有。眼前只有一个咧着嘴笑着,向我挥手的快乐的人。路易斯和我也向他挥挥手,我们坐在门廊里的柳条椅子上等着他下楼来。我注意到所有的门窗全都开着,于是向里面飞快的看了一眼,非常令我失望,很明显没有枪。

乔治.奥科阿身上有一种手脚停不下来,略有些神经质的力量,这种力量通常是和那种智慧很高的人或者有多动症的孩子联系在一起的。他非常的和蔼,总是笑个不停,总是坐立不安,特别喜欢接电话(“他就象个被马蜂螫了人一样,总是嗡嗡个没完,”路易斯说,“就算我的电话响了,他也会去接的。)这种多动症状态使得对他的采访很困难,因为他总是时不时地跑没了影,有时话说到半截就走了,去干一些更加有趣的事情。整整一天他都在没礼貌地摆弄手边上的随便什么东西,主要是我小录音机上面的零件,带插销的接线板啦,加长导线啦,话筒夹啦。他总是不断传移注意力。但他虽然不是世界上最容易的受访者,但他身上确实有一种热情,使人无法不感觉到他的魅力。在采访中间,他的妻子说,她也有一个小型磁碟机,和我用来进行采访的一模一样,他说他从来没听过这种录音机放出来的说话声音。这个机器的音质怎么样?于是我们停止了录音,我递给他一副耳塞,把刚才录的对话放给他听。他立时有了反应:一听到自己的声音,他就爆发出一阵大笑,象个孩子一样快乐得满脸发光,“太棒了,”他大喊道,“简直太棒了。”然后无论谁想听,他就把耳塞递给他。

但这种与生俱来的魅力并没有使得采访变得非常简单。很明显,在我们整个见面的过程中他对于谈论可卡因的事情并没有很大的兴趣。实际上,随着我们采访的进行,他本人以及全家真正有兴趣的是饲养牲畜,特别是马和牛。所以,在我们坐在门廊里开始聊天时,非常自然他就会回到自己家族的最早的买卖——养马业。

乔治的高祖父阿贝拉多曾经是个商人,20年代时曾经与哥伦比亚政府签订过合同,为国家铁路供应枕木。

他靠这个赚了很多钱。他带着十四个孩子回到了欧洲,卖了一大群牲畜——山羊,驴,马,牛和猪(各个品种的),弄了一条船把所有这些牲口都运回了哥伦比亚。但有一头有望获奖的驴子在路上生了病,他不得不在纽约停留,他在纽约住了两个月,等着驴子康复,所有的其它牲口还都在船上,然后他继续航行,来到了巴兰基利亚,把牲口转上另一条船沿马格达雷那河逆流而上,他来到了一个小港口,皇家波多……

一条装满牲畜和移民的船?一条神秘的热带河流?这听起来就象打开了加布里埃尔.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小说。但故事到此就停止了。突然间一大群哥伦比亚妇女走了过来,我不得不一一认识她们。原来她们都是奥科阿的姐妹们,是专门挑选出来见我这个外国作家的。有人一一介绍她们给我认识,我几乎当时就把这些名字全忘了,只有一个名字除外:玛莎。这个玛莎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个在1981年被绑架,后来在“处死绑架者组织”的干涉下被释放的那个呢?我没有胆量去问,但我后来得知,就是她。我和每个人都握了手,然后又坐下来,但是乔治好象要接着讲故事时,他突然间换了话题,“嗯,”他笑着说,“也许我们得来点燃料。”这暗示着要吃早餐了。

我们一群人走进奥科阿家的厨房里,七个人围着一张大桌子坐下来两个厨师在桌子上堆满了哥伦比亚的传统早餐:阿尔帕斯(玉米面包),蒜味辣肠,未经加工的奶酪,鳄梨,黑香肠还有咖啡。吃饭过程中乔治不断的时而站起,时而坐下,接电话,通过对讲机与来访者说话,边吃早餐边说笑话。我竟然在与全球首要通缉犯之一共进早餐!我发现自己在怀疑自己到底在干什么,这种感觉在本书调查的过程中已经不是头一次了,我找不到合理的答案,我试着想和别人说说话,但胆怯地试了两次就闭上了嘴。这种表现真的不算很好。也许会变得更糟,我也许会吓得尿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