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独尊儒术”奠基人(第3/4页)

公元前200年,西汉未央宫落成,这套盛大的典礼,终于以此为名呈现在世人眼前,整个的过程,按照史料的记录是这样的:“仪:先平明,谒者治礼,引以次入殿门。廷中陈车骑步卒卫宫,设兵张旗志。传言‘趋’。殿下郎中侠陛,陛数百人。功臣列侯诸将军军吏以次陈西方,东乡;文官丞相以下陈东方,西乡。大行设九宾,胪传。于是皇帝辇出房,百官执职传警,引诸侯王以下至吏六百石以次奉贺。自诸侯王以下莫不振恐肃静。至礼毕,复置法酒。诸侍坐殿上皆伏抑首,以尊卑次起上寿。觞九行,谒者言‘罢酒’。御史执法,举不如仪者,辄引去。竟朝置酒,无敢喧哗失礼者。”

叔孙通成功了,他缔造了一个绝对威严的礼仪,衬托起了一个被神化的刘邦。确切地说,他衬托起的,是中国两千年封建统治的帝王光环,他有严整的形式,浩大的气势,完美的程序,精心的布局。在短短的这一次展示中,就让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功臣们,第一次拉开了与老领导刘邦的距离,从这一刻开始,他们看待帝王的目光不再是不以为然的平视,而是彻头彻尾的仰视,诚惶诚恐的尊敬,中国人两千年来对封建皇权的敬畏思想,就是从这一刻起扎下了根子。

就连之前极端鄙视儒学,甚至拿儒生的帽子当尿盆的刘邦,面对此情此景,面对万众敬仰的局面,面对叔孙通精心设计的、高高在上的图景,也由衷地说出了心里话:“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

知“皇帝之贵”的结果,就是叔孙通本人,乃至儒家学派,得到了异常丰厚的回报:叔孙通本人受赐500黄金,进太常。更重要的后果是,在黄老学说一手遮天的西汉初年,儒家学派终于打下了一块自己的根据地。叔孙通之后,世世代代,儒家学者皆在汉初朝廷里占有一席之地,到了汉文帝、汉景帝两代,儒家学者甚至得到了成为太子老师的机会。儒家的宣传力度正是从此开始,一步一个脚印日益扩大。对比最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结局,我们可以很负责地说:这是一个过程。

大多数时候以谄媚逢迎著称的叔孙通,因此得到了刘邦的器重,也因此让刘邦意识到儒家的重要性。但是这时期西汉的国策是黄老学说,儒家思想只是装点门面的学问,之后儒家独大的过程,是儒家由表及里,对汉帝国进行思想渗透的过程。

而这以后的叔孙通,却让世人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他。

公元前195年,西汉帝国又一次进入到一个十字路口,这一年的刘邦,已经到了人生里的最后一年,弥留之际,思想却出幺蛾子了,眼见着大儿子刘盈不太成器,戚夫人生的小儿子刘如意聪明伶俐,便动了换太子的念头。这是刘家的家事,吕后虽然反对,此时却已失宠。就连跟随了刘邦多年的“西汉三杰”张良也不敢硬劝,只是委婉地找了“商山四皓”来辅佐太子,表达自己的立场。但谁都没想到,一个从来不敢说话的人说话了——叔孙通。

叔孙通不但说话,而且反应异常激烈,他给刘邦上了一道奏疏,以春秋战国时期晋国换太子导致内乱以及秦朝换太子导致亡国的典故,坚决反对刘邦废太子。见上了奏疏刘邦没反应,叔孙通不罢休,拿出儒生“死谏”的劲头来,竟然要当着刘邦的面横刀自刎,逼得刘邦最后很无奈地表示,我就是随便说句玩笑话,你别当真。按说到这里,已经算是解决问题了,可叔孙通偏偏不罢休,他反而继续说:太子位置是国家稳定的基石,怎么能随随便便开玩笑呢?最后的结果,是逼得刘邦诚恳道歉,表示以后不再开这个玩笑了,这才罢休。

这件事叔孙通做得虽然勇敢,可也有人说他是投机。因为这时期吕后已经专权后宫,只手遮天。废太子的事情,遭到了朝臣上下的反对,不是刘邦想废就能废的,借着这个由头,突然硬气一把,在刘邦弥留之际讨得下一代皇帝的欢心,这也不失为一种谋身之术。比如后来修《资治通鉴》的司马光,就指责叔孙通此举为“邀直名以谄媚”。但很快叔孙通就让世人看到,他不是为了谋身。

刘邦过世之后,汉惠帝刘盈即位,这时期的汉帝国,依然在继续推行无为而治的黄老学说。而吕后已经权倾天下,刘邦宠爱过的戚夫人,说砍就砍,刘邦的儿子说杀就杀,无论是刘氏宗亲,还是功臣宿将,包括周勃、陈平这样的老勋贵,对她也暂且服服帖帖,轻易得罪她不得。

但第一个敢得罪她的,却是叔孙通,得罪她的事,却是一件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

事情是这样的,汉惠帝每次朝见吕后的时候,都需要封闭道路,汉惠帝感到交通不便,就想重新修一条新路。按说这事是皇帝对母亲尽孝道,无可厚非,偏偏叔孙通又上奏了,他认定汉惠帝此举于礼法不合,属于违制,竭力反对之下,路到底没有修成,吕后也就这么让他得罪了。这事让当时人很不解,人家娘儿俩为了见面修个路,你激动什么?其实很简单,叔孙通要维护的,是他苦心制定的儒家礼仪规范,要在黄老学说占统治地位的汉初,确立一块儒家自己的根据地。因此,他锱铢必较,甚至不惜个人荣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