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洪秀全:上帝第二子的前世今生(第13/37页)

这也是旧式起义的基本规律之一。用金钱、土地、爵位对农民进行诱惑,远比宣传空疏的“天下大同”更有效果。

正如它的名字所揭示的,林清加入的“荣华会”的主要宗旨就是使信众“荣华富贵”。教首们向教徒口授“真空”八字诀,并叫他们每日朝太阳叩头。声称只要念“真空”八字诀,一可以消灾免祸,二可以不受穷。

“荣华富贵”的念头迷惑了许多人,其中甚至有一位大清帝国的高级武官。曹纶加入“荣华会”,被嘉庆皇帝称为汉唐宋明以来从未有的“奇之又奇”之事,因为此人出身名门,曾祖、祖父和父亲都是品级不低的官员,曹纶本人也是大清王朝的四品武官。这样一个高级武官入教,原因非常简单,那就是想摆脱穷困。曹纶的父亲在知府任上死于苗民起义,家产也毁于战火。曹纶携父柩回京后,囊中尽空,家徒四壁,甚至“衣衫褴褛,不能出门当差”。嘉庆十六年(1811年),他升任正四品的独石口都司,但因为这个官位没有什么油水可捞,他仍然穷困潦倒。林清在这个当口及时出手接济,让他能有体面的衣服和车马去官府当差,又宣传说“荣华会”的咒语可以对抗穷神,使他的财运迅速改变。曹纶遂拜林清为师入了教。《清代八卦教》记载,“天理教”起义失败后,曹纶交代自己的入教动机时说:“实在穷极无奈,贪图富贵,料得林清事成后,自然给我一、二品。”

事实上,林清的事业发展得如此蓬勃,主要就是因为他抓住了人们改变命运的渴望,在传教手段上有所创新。开始他宣传,加入他的宗教是一种一本万利的投资。如果你交一份“根基钱”,那么将来你会得到这个数额十倍的回报。后来他更敏锐地抓住普通农民对土地的渴望,承诺那些人交一百个大钱以后就会“得地一顷”。

《钦定平定教匪纪略》(卷二十五)、《军录》、《刘第五供词》等史料载,这个办法“得到了广大农民的热烈拥护”,河南和直隶的农民“相从者众”,只河南滑浚一带“于号簿内按名登记”者,就“共计男妇大小三千八百余名”。这些对未来充满幻想的人成为日后起义的中坚力量。

林清的“条件”不光吸引了普通农民,甚至对一些富人来说也极有诱惑力。天理教为壮大势力,利用富人们对权力的渴望,也给他们许下重诺:“粮食数石,许给官职,填写号簿,并开写合同纸片,交与本人做据。”有的财主出银一百两,得到了将来事成后可做总督的承诺。清代宗室黄带子海康,也是因为听到“如林清事成,给伊大官职”的承诺,慨然入教。

这种手段并非林清的独创。发放原始股并承诺巨额回报,在中国起义史上屡见不鲜。乾隆初年,冯进京、王会的“收元教“,直接和教徒们签订“合同”。“合同”的内容是根据教徒交款多少,承诺将来的官职多大。那条件真是极其优惠:交二两到十余两者,将来成事后就可以封王;交一千钱,就可以封大将军、总兵;交几百文者,就可以封兵备道。《朱批档》,乾隆十八年八月初三直隶总督方观承奏折上说,由于分封太滥,以致“有妇女幼孩而称总兵者,有给钱数百两而称为王公者”,其荒唐把清政府官员都逗乐了,地方当局认为,这实在“有类疯癫,其非素蓄逆谋可知”。

“皇帝案”的制造者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他们想象力特别发达,特别享受沉醉在无边无际的白日梦中的感觉。但与此同时,他们也显得特别幼稚,特别急功近利,迫不及待。在起事之初,他们就沉醉于大封爵位、大订“礼仪”,而把更重要的“革命准备”置于脑后,使惊天大事沦为一场场笑话。

《北京市人民法院案例选编》中有个案例:1950年自称“明道大皇帝”的山东人李懋五是一个颇具浪漫主义气质的幻想家。起义之前,他做的最主要准备工作是规划新朝代的国号和国旗以及行政区划。他经过冥思苦想,想出了“大顺国”和“日月龙凤旗”为国号国旗,又筹划在河南河北方圆八百里左右的地方建立一座中京和十道城。他花费了许多时间,津津有味地为自己设计了九宫十八院的皇宫,并画好了蓝图,设计了建筑细节,准备日后细细兴建。他还废寝忘食地为自己构想了216名妃子,设立了九相十八卿,以及216名群臣组成的官僚体系。同时,他修订了日历,设计了新朝的服装,为此消耗了无数脑细胞。在设计这一切的时候,他一定沉浸在做白日梦的巨大愉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