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2/9页)

父亲轻轻地哼了一声。梅尔辛知道他很满意得到了高于旁人的待遇。大多数客人都将席地而坐,在他们昨晚睡觉的地方喝粥。

发生打斗的可能已经消失了,梅尔辛稍稍感到些宽慰。但是,当他们四人就座之后,他又急切地想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情况。他父亲是位勇士——人人都这么说。杰拉德骑士曾在自治桥为老王作战,就是在那里,一名来自兰开夏的叛匪用剑在他的前额上留下了那道伤疤。但他很不走运。有的骑士打仗归来,满载着战利品:或者是抢来的珠宝,或者是一大车贵重的佛兰德布匹和意大利绸缎,要不就是俘虏了一个贵族家庭深受爱戴的父亲,能因此得到上千镑的赎金。但杰拉德骑士似乎从来都收获不丰。可他还得买武器,买盔甲,买昂贵的战马,从而为国王效忠尽责。不知怎么的,他从土地上收来的租金从来不够用。于是他不顾母亲的反对,开始借债。

厨房的伙计们搬进来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先给杰拉德老爷一家上了粥。粥是用大麦熬的,加了香菜和盐调味。拉尔夫还没闹明白家里陷入了危机,眉飞色舞地谈起了万圣节礼拜仪式,但父母怒气冲冲地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他赶紧闭上了嘴。

粥喝完后,梅尔辛走向了祭坛。他把自己的弓箭藏在了祭坛后。人们要是想从祭坛那儿偷东西,还得先掂量一番。假如回报很诱人的话,他们也许能克服恐惧,但一张家制的弓能值多少钱?所以,弓肯定还在那儿。

这是一张让梅尔辛很感骄傲的弓。一个成人用尽气力,能拉开一张六英尺长的弓。梅尔辛的弓才四英尺长,而且很细,但在其他方面,它都和标准的长弓一模一样。英格兰人就是用这样的弓,射杀了无数的苏格兰山民、威尔士叛匪,还有披着铠甲的法国骑士。

父亲以前从来没对这张弓发表过意见,现在他却打量起来,好像头一回看到一样。他说:“你从哪儿搞到这种木条的?它们很贵。”

“这根不贵——太短了。是一个弓匠给我的。”

父亲点了点头。“除了短之外,算是根不错的木条。是用紫杉的芯——边材和心材交会的地方做的。”他说着,指了指两种不同的颜色。

“我知道,”梅尔辛急切地说道,他很少有机会在父亲面前表现自己,“有弹性的边材做弓的前部最好,因为它容易弹回原来的形状。坚硬的心材做弯曲部的内侧最好,因为当弓向内弯时,会有回收的力量。”

“说得很对,”父亲说着,把弓递了回去,“但要记住,上等人不用这种武器。骑士的儿子是不能当弓箭手的。那是农夫的孩子干的事情。”

梅尔辛非常沮丧。“我连试都没试过呢!”

母亲插话了。“让他们玩吧,”她说,“他们还是孩子呢。”

“好吧,”父亲说道,他已经丧失了兴趣,“不知道那些修士会不会给我们拿罐淡啤酒来。”

“别做梦了,”母亲说道,“梅尔辛,照顾好你弟弟。”

父亲咕哝道:“恐怕是弟弟照顾他。”

梅尔辛非常不快。父亲根本不了解会发生什么情况。梅尔辛能管好自己,但拉尔夫却总要跟人打架。然而,梅尔辛明白,在父亲这种情绪下,最好是别和他理论,于是他一声不吭地走出了医院。拉尔夫像尾巴一样跟着他。

十一月的天气,清冽而寒冷,天空中高高地堆着浅灰色的云。他们走出了教堂的院子,走上了主街,经过了鱼巷、皮革院、餐馆街,在山脚下过了横跨在河上的木桥,离开了老城,走向了被称为“新镇”的郊外。这里有一条排满木头房子的街,蜿蜒于牧场和花园之间。梅尔辛带路来到了一片叫做“情人地”的草地。镇上的治安官和他的助手们正在那里布置箭靶。根据国王的命令,所有男人在教堂礼拜之后,都必须参加射箭训练。

其实强制并无必要:在星期天早晨射上几箭,不是什么苦事,大约一百来名镇上的青年男子排成了长队,等着轮到自己施射。妇女们、儿童们,还有一些感到自己太老或认为射箭有损自己身份的男人,在两旁观看。有些人自带弓箭。也有很多人太穷,买不起弓箭,治安官约翰为他们准备了用白蜡木或榛木做的便宜的练习弓。

这一天简直像是盛大的节日。酿酒师迪克用马车拉着啤酒桶,大杯大杯地卖着淡啤酒。面包师贝蒂的四个青春年少的女儿,也用托盘托着加了香料的小面包,在人群中穿梭着叫卖。镇上的富人们都戴上了皮帽,穿上了新鞋。就连稍穷一点的女人也都束起了头发,并在斗篷的边上缀上了新穗带。

梅尔辛是唯一拿着弓箭的孩子,立刻招来了其他孩子的注意。他们把他和拉尔夫围了起来。男孩子们全都羡慕地问这问那。女孩子们性情不同,有人钦佩地看着,有人则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其中一个小姑娘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制作弓的门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