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1877年,威普・霍克斯沃斯回到夏威夷时,已经度过了七年海外生涯。他身上只剩下一百株凤梨苗和一袋菜籽。尽管如此,他已经脱胎换骨,注定要将群岛改天换地。威普个头很高,身体精瘦结实,勤思敏行,还受过异常高明的拳术训练。他身上有着祖父拉斐尔・霍克斯沃斯那种无法无天的气势,也具备外祖父约翰・惠普尔那种卓越的风度。而此外,他还显露出某些不同于两位长辈的行为举止。
像拉斐尔船长一样,血气方刚的威普对女人永不满足。十三岁时,那中国女孩儿给他启蒙后,威普很快便在世界各大港口与各种不可思议的女人厮混享乐。七年来,他把全部收入都挥霍在她们身上,对于这些钱,他觉得一个子儿都没有白花。威普有一个重大发现:自己天生便有一种取悦女人的能力。在珀斯、科伦坡或曼谷,他身为二副受邀参加当地显赫家族举行的正式聚会。一走进房间,威普立刻就觉出自己和某些女人之间眉来眼去,秋波荡漾。挨到夜幕降临,威普沉静而放肆的目光便盯上那些最容易上钩的女伴,只消邀请她跳上一支舞,说几句谦恭热辣的情话,双方便如同干柴烈火一般。威普一找到机会与她独处,对方就迫不及待地扑到他怀里,催着他随心所欲,而几小时之前,他们还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呢。他走进聚会时,总会在门口犹豫片刻,心想:“今天晚上会遇上什么人呢?”他知道,准会有某个女人送上门来。
海上漫长的生活中,威普的白日梦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类似“夫人的手套”或者“我亲爱的汉德森小姐”这样高雅的字眼。他热爱的是年轻强壮的肉体,喜欢她们赤条条地在床上翻滚。他喜欢那样的女人,而女人们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最爱那样。她们都是追求肉欲的玩伴,要不这样对待她们,简直是浪费精力。不管姑娘少妇,他都来者不拒。他并不觉得给丈夫们戴绿帽子特别刺激。威普不偏爱哪个国家、哪种肤色的女人。要是他在苏伊士运河上某个法国贵族的晚会上没找到猎物,他也乐得找家妓院花掉身上最后几个里弗去找个风月老手。即便他常常采取这样简单直接的方式,威普同样也会把自己打扮成个货真价实的倜傥青年,要是遇上个情窦初开、似乎要费一番工夫的少女,他同样乐意屈尊,照着书上那种传统的套路给她送花送糖果,还以自己独特的、恬不知耻的风格写几张短短的便条,以十分引人注目的方式献给她。
威普牢记祖父的教诲:“你的曾祖母去世时体重差不多有四百磅。她丈夫每天匍匐着跪爬到她跟前,奉上念珠藤。男人能那样做,不是坏事。”小威普热烈地爱着女人们。他知道她们充实了他的生活,只要她们开心,让他干什么都行。
读者也许可以猜到,在结束了七年的游历生活后,威普一回乡就把火奴鲁鲁翻了个底朝天。黑尔家和休利特家的姑娘们受到了彻底的惊吓,因为威普挨个儿给她们讲述自己波斯-埃及式的情史,并且暗示这些艳遇都发生在跟着驼队长途跋涉前往古城废墟的路上。可怜的姑娘们永远也弄不明白这个精力充沛的年轻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但她们的确发觉,他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把她们的内衣剥下来。就这样,传教士家庭的姑娘们很快就取得了一致看法,谁也不愿意招惹这位表兄威普。
威普一眼就看出他的直系表亲南希・詹德思根本招架不住他的殷勤,两人干了不少令人羞于提及的勾当。最后,有一天凌晨五点钟,在南希的卧房里,威普被当场按住了屁股。南希不服管教,喊着女孩子也有权利交往年轻小伙子。可当天晚上,小威普的马车便被扔在易伟垒的妓院门口,靠近老鼠巷的出口,因为他跟人家为了一个阿拉伯姑娘大打出手。威普的左脸颊被人用水手刀子划开了一条大口子。第二天,南希・詹德思的父亲就给她打点好行装把她送回了美国。
年轻的威普又与一个葡萄牙和夏威夷的混血姑娘勾搭上,那可是个大美人,她的祖父当年取道亚速尔群岛来到夏威夷。她和威普两人爱得神魂颠倒,两个人沿着华美的大街骑马兜风,然后偷偷溜到加利福尼亚州去生了一个孩子。
到了这个时候,城里有些更年轻的人给这位年轻的水手起了个称号。这件事要从一次斗殴事件说起。威普跟三个英国水手在福特大街上那座显赫的H&H公司大楼外面大打出手。他那崇尚自我克制的父亲从俯瞰着街道的办公室里冲下来,正好看见威普硬挺挺地躺在街上,脑袋上挨了一记英国老拳,胯下结结实实地被人踢了一脚。英俊的小伙子躺在尘土飞扬的大街上,附近有一位开酒吧的迎头给他浇上一桶凉水,倒地的斗士渐渐觉出小腹下面敲鼓似的疼,于是低声吼道:“又有人打我!”他抬起头,看见父亲正撅着大胡子从上面盯着他看,顿时羞痛交加,真恨不得干脆晕过去,然而他挣扎着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