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6/8页)

“这一仗打完,咱们就打到头儿了,五郎。这份命令是由总统亲自签署的。这次打个胜仗,你就赢得了整个战争。”

这次任务九死一生,险恶非常。冰冻的孚日山区被浓雾笼罩着,放眼望去,十五英尺开外的地方已是一片模糊。B连排成一列纵队进入黎明前的沉沉夜色。每个日裔小伙子只能抓住前一个战友的背包,以防止队伍走散。德军狙击手躲在长满苔藓大树的密林里,击毙了一个又一个夏威夷士兵。到了最后,绝望至极的日裔士兵时常叉开双脚站着不肯前进,朝着浓雾漫无目的地扫射。而有些时候,德军机关枪从二十英尺开外的地方突然嗒嗒响起,重创日裔美军士兵。但是五郎明白:一个小时之前朝着可怜的得州士兵开火的枪炮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目标。

为了拯救那支危在旦夕的营队,222部队只须再向前行进一英里,然而这是最艰难的一英里,需要艰苦卓绝地走上四天,期间没有食物、没有饮水,也没有任何补给。日裔美军伤亡的情况令人胆寒,五郎觉得,要带着两个弟弟活着出来简直是奇迹。于是他告诫他们:“小子们,靠着大树。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中间你得没命地跑。跑到树旁就马上转身,如果背后有偷偷靠上来的德国兵,马上开枪。”

第一天结束时,222部队只前进了九百英尺,而得州士兵在铜墙铁壁一般的围困中,已经开始出现伤口感染造成的死亡。到了第二天早晨,日裔美军继续一码一码地向前艰难推进。他们在寒冷的大雾、长着青苔的大树和尖利的岩石中迷失了方向。几乎每一英尺都为赛尔加将军的机枪手提供了完美的掩护,他们也非常善于发挥其效用。机枪手们不慌不忙,精打细算,只有当日军直接冲向枪口的时候才对222部队开枪。他们射击精准,弹无虚发。在那寒冷多雨的第二天,日军士兵前进了六百英尺,又有将近一百名深陷重围的得克萨斯州士兵由于伤口和新一轮的炮火攻击而丧命。

这一仗的奇特之处,就是它受到了全世界的瞩目。人们都知道得州士兵受到围困,也都明白222部队前往营救。这场生死较量令媒体欲罢不能。一位曾在意大利与222部队并肩作战的明尼苏达州下士告诉记者:“如果有谁能把他们营救出来,那么,非细眼睛的日本人莫属。”在火奴鲁鲁的报纸上,“细眼睛的日本人”这个词被删掉了,然而日本侨民都明白,他们的子弟打的是一场多么难以取胜的战争。他们日夜祈祷着。

这次强行突破敌人火力圈的疯狂营救行动进入了第三天,B连士兵惊奇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艰难地爬上他们刚刚穿过的小山,那是马克・惠普尔上校。流传的基本作战准则是:“中尉领着一排人马对抗敌人。上尉殿后鼓励全军。少校和中校们在指挥部和部队之间跑来跑去。胆小的上校们吓得动也不肯动。”然而他们却看到了马克・惠普尔,这位毕业于西点军校的上校打破了规则,朝着前线阵地走来。日裔小伙子们看到他过来便本能地敬了个礼。上校走到五郎身边,只说了一句话:“咱们到那座山梁上去,今天咱们就把得州人都救出来。”

这次冲锋无异于送死,惠普尔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这一点,但这是总部下达的命令。“我不能命令我的小伙子们再打一次卡西诺战役。”他抗议道,“这一次比卡西诺战役还要严峻。”总部也明白:“但必须这样做。”惠普尔敬了个礼说:“那我就得亲自去带领我的小伙子们。”于是他就来了。

他来得正是时候,激起了日裔小伙子们的最后一股士气。222部队以不可阻挡之势冲上山梁。战斗惨烈,德军士兵的火力朝着营救者们平射过来。一排排子弹都是赛尔加将军几个礼拜之前就在某些特定地点的布置停当的。炮火截住了222部队,效果好得不可思议。在一个无论如何也突破不了的地方,五郎心里想道:“我们为什么要从这么猛烈的火力中冲过去呢?我们损失的兵力比我们要救的人还多。”

惠普尔上校好像觉察到这类问题会折磨他的士兵们,让他们士气消沉,因此他在士兵中来回走着,大声说:“有时候你不得不表明你的姿态。这是最后的姿态。他们正盼着咱们呢,就在那道山梁后面。”但222部队的士兵怎么也赶不走这个挥之不去的阴险的念头:“得州人很重要,非得救出来。日本侨民的性命倒是不稀罕。”但谁也不明说,大家心里清楚得很:得州士兵无须证明任何事情,而日裔军人则必须证明自己。

10月22日的夜晚降临了,日裔美军离目标还有四百码距离。他们得站着或者靠在冰冻的大树上睡觉。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取暖的法子。稍作休息的哨兵嘟囔着:“我还是在这儿跟你待在一起好了。”没有床铺。大家浑身疼痛。受了轻伤的士兵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突突直跳。已经牺牲了数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