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9/16页)
“你小人不知,大金朝二太子派俺寻找马廉访乃是请他出来做官,并非要杀他。他做了官,岂不要谢你通风报信之劳,哪会骂你,吃人讪笑。”
“白日撞”一下子变得十分高兴,说:“真有这等好事,小人焉有不去之理。俺这就随大军前去把他请来,他当上了万户,小人也弄个百夫长的前程,风光风光。”然后“呸”的一声,吐出一只虱子,再做一个习惯动作,从裤裆里提出一只虱子来,加重语气道:“俺不随军爷,把马廉访请来,就是这只虱子。”
“白日撞”原来就是机警绝人——笨头笨脑的人显然干不了他这一行。他的这番花言巧语编造得合情合理、天衣无缝,不由得韩庆和不信。韩庆和一声令下,带队就往南门而行。“白日撞”跑在前面,充他们的向导,他一心一意地在计算时间和途程,暗暗想道:此刻马廉访已到巩大哥家,却似鸟儿归窠,番骑再也踪迹不到他了。他与蔡俊不同,蔡俊一心要找死,以死来报答马廉访的知遇之恩。他一心要求生,只有自己活了命,把他知道的这些消息相告马廉访,才是他要紧的任务。
凭着熟悉道路里巷这点本事,他把这支番骑骗到城南,专在小街隘巷中转来转去,把他们带进王渊私邸,趁乱中找个机会,拔步就溜。韩庆和等番骑弃马而步,追赶不及,情知上当,不由得怒生心头。活该小河沿那一带的老百姓遭殃,韩庆和一声令下,把那一带的民房官舍全部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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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伐宋之役,斡离不与粘罕采取了不同的战略方针。粘罕的西路军顿兵于太原城下,未能完成截断宋朝西北勤王之师,与东路军一起合攻东京的预定计划。斡离不的东路军则绕过真定不攻,迅猛推进,长驱渡河,包围了东京城,使宋朝君臣陷入极度恐慌中,两支军队的战果不同,优劣判然。事后女真贵族检讨了这一战役的全部过程,认为斡离不师出有功,而把东路军未能攻陷东京城的原因归咎于西路军的失机,对粘罕本人颇多责难。从此,在朝廷和军事指挥系统上,粘罕失去了与斡离不并驾齐驱、相互颉颃的平等地位而沦为一军之统帅,事实上成为斡离不统辖下的一个从属。对于这样的评价和处理,西路军诸将领都很有意见,不消说粘罕本人的咆哮如雷了。粘罕是一头猛虎,无事尚且要发威,哪禁得再有人去撩拨他。
实际上,上述的评价确实有失公允。作为一个历史人物,斡离不的才能、气度、头脑、手腕以及所产生的历史作用都非粘罕所能望其项背,但如果单凭这一战役而论,则是各有得失,各有成败,难于以一战定高低。西路军坚持先攻取太原,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然后伺机进攻,择利而进,不利而退,十分稳当,采取的是持重的战术,深合乎《孙子兵法》“以我之不可胜待敌之可胜”的原则,其实这也不是粘罕个人的主张,西路军大帅娄室、银术可等富有战斗经验的将领都是这样建议的。东路军轻进得利,包围东京,在政治及经济上获得莫大的利益,但从军事观点来看,围攻东京一个月,除击败姚平仲的偏师外,未能挫动种师道的主力,东京城及后路重镇真定都在宋人的坚守中。斡离不深恐前后受敌,自动撤兵,全师而归。这固然由于斡离不善于抓住时机,进退之间,都争取主动权,但也由于宋朝君臣将相的怯懦,和战的方针不定,种师道追击之议受到主和大臣的牵制,刘鞈也未能配合出击,拦截金军的后路,否则斡离不之师未必能安全撤退,而整个局势也可能要随之改观了。
在战略上采取持重或轻进的方针,要决定于敌我双方的许多具体条件,军事史上最有名的冒险轻进而收大功的例子,如五代梁唐大军相持于河边的夹寨,李嗣源侦得梁军后方空虚,偏师轻进,迂回郓城,猛袭大梁得手。相反的则如后来明清之际郑成功的江宁之役,有人劝他先取崇明岛为老营,再入长江,郑成功卑视崇明为小城,忽而不攻,后来崇明三师果然拖了他的后腿,大败而归,持重与轻进各有利弊,不能一概而论。但总的看来,持重为正兵,轻进为奇兵,持重之失最多是错过机会,轻进却常会导致全军的被歼,其危害性尤大。
金朝朝政虽然作了偏袒东路军的结论,斡离不和他的亲信刘彦宗、阇母、窝里嗢、挞懒等将领却没有自我陶醉起来,他们彻底“检讨”,认为第一次围城未能得手的原因,一在于西路军未能截住宋朝的勤王军,二在于他们自己未能先取真定作为后方的根据地,未免有轻进之失。从此以后,他们处心积虑地以真定为假想进攻的对象,一再派人混入真定城,刺探军情,搜集情报,设计了多种攻取的方案,包括军事攻势、政治攻势和间谍攻势。这项工作由斡离不亲自主持,不消说,刘彦宗也起了主要的赞画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