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田村到鹏化山(第2/5页)

金田村不能一下子集中过多的人,石达开在贵县的白沙墟聚集了不少信徒。贵县境内的陇头山和天班山有银矿,相当老的银矿,只在银价高涨时,政府才下令开采。此时正值开采期,到处都有矿工工棚。大部分矿工是客家人。石达开也是客家人,他向矿工们宣传拜上帝会的教义,获得了千余名信徒。表面上看,那里好像一处工棚,但一般而言,有工棚处必有赌博,而这里没人赌博,却经常举行集体祈祷。

矿工们还是伐倒大树,在东西通道上建了门栅。这里经常冒出浓烟,比炊烟更浓更黑,那是熔矿炉。矿工建造熔矿炉,理所当然,然而石达开在那里铸造大炮,矿工信徒们干这种活儿很是熟练。他们在白沙墟待了三十多天后,小股分散离开,准备在金田重新集合。他们小心谨慎,极力不引起人们注目。天地会此时仍不断向各地进攻,这对他们的移动非常有利。

石达开与矿工们待在白沙墟期间,接连发生了以下事件:

张钊掠夺象州。

陈亚贵陷修仁,转向桂林方面。

潘大攻龙州,州同知王淑元死,都司不战而逃。

复义堂(天地会内各个集团很多自称为某某堂)的张亚珍等陷迁江。

卢亚相侵交剪坡。

广东各地也发生了许多类似事件。

不过,还是有人在注视着上帝会的动向。梁嘉拼命地在说服地方官员:“不能认为他们没有暴行就疏忽大意。现在搞暴行的不过是乌合之众。历朝历代都有盗贼,上帝会可是想要破坏我们的伦理道德和正统秩序啊!这些家伙危险得多,现在他们还未成气候,不把它搞掉,将来可要留祸根啊!”

“可是,他们并没干坏事,不能抓呀!”桂平知县倪涛道。

“他们在捣毁神像!”王作新咬牙切齿。

“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有人正干着更坏的事。为这点小事调动官兵,说不定会挨上头训斥!”倪涛回道,“那些洗劫城镇、杀害官吏的天地会还在附近活动。朝廷严令要全力剿除,不把兵用去剿匪,而去对付捣毁神像的组织,说不定上头会斥责说这是本末倒置,在龙州杀害王淑元的大胜堂部已逃窜到附近。为什么要乱调兵!”

“上帝会同这些匪贼已勾结在一起,有人说在紫荆山看到匪贼头目。”

“真的?”

“我的密探说他确实看到了罗大纲。”

“罗大纲!”

“韦昌辉家里也很可疑,一定是窝藏了盗匪。”

“果真如此,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倪涛点头。

若他们窝藏匪贼,那官府便有派兵的借口。

“好吧,派巡检张镛去吧!”

张镛带了一百五十名士兵去搜查上帝会。情报马上传了出来。韦家的武器迅速被藏到犀牛潭,凡能招致怀疑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狐假虎威的张镛带领官兵,威风凛凛,大摇大摆地来到金田,却什么也没查出来。

“洪秀全和冯云山怎么不见了?”张镛盛气凌人。

“外出了。”

“现在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外出传教,四方云游。”

“一有消息,立即向衙门里报告。听清楚了吧!这两个家伙很有问题!”

三天后,在张镛家后院,人们发现了张镛的尸体。凡插手上帝会事务的人,这就是下场。从此,不管士绅怎么煽动,官吏再也不敢向上帝会伸手了。

“现在哪儿还顾得上这些,有消息说一队贼匪已窜到这里了。别处要干的事太多,要是能找到洪秀全……”倪涛摇了摇头。不要说搜查,官吏再也没有到过金田村或紫荆山。发现张镛尸体那天,连理文看到形同废人的杨秀清在紫荆山花雷水河边洗外衣。理文心想:“反正不就是件被泥巴和汗水弄得脏透了的外衣嘛。”后来他听说张镛被人打死,才感到怀疑:“难道那是在洗衣上的血迹!”

石达开和千余名矿工刚离开白沙墟,贵县就发生了“土来械斗”。

“土”是土著人,“来”是后来人,即客家人,广西称客家为“来人”,所谓“械斗”,是指手执武器打架。土来械斗不仅在广西,就是在广东、福建和台湾也是常见现象。土著人要维护既得权益,来人又设法要挤进去,时间久了,自然生出矛盾。这次贵县的土来械斗发生在阴历八月底,起因还是情感冲突,而不是实际利害。一个姓温的来人男子娶了一个土著女人为妾。

“这像什么话!来人竟把我们的女人当妾!”

若娶做正室,也许还不会闹大。土著人看不起来人,其实来人也不是才来的,好多家族几代前就在这儿定居了。有人自称祖先是北宋汴京失陷时南逃来的,若果真如此,那可有七百年历史了。但歧视思想根深蒂固,土来通婚情况很少,来人只与来人结亲,很多来人宁愿娶憧族(壮族)女人,也不同土著女人结婚。石达开是来人,他母亲姓熊,就是壮族。韦昌辉虽已汉化,但原也是壮族。梁嘉对他悬匾心存恼怒,也是这歧视思想在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