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血战(第5/7页)
“太平军进来啦!”
听到这一声喊,北面和东面的守门部队全都逃进了满城。应当说这是自然的,他们的任务是防御敌人进攻,他们正在尽自己的职责。可是,别的地方发生溃决现象,他们若坚持在城楼上不动,就会被太平军这股洪流所冲走。北面和东面城门上也无人,太平军用同样办法打开了城门。外城已是太平军的天下,败残的清军全部逃进了满城。内城大多是旗人。太平军攻打内城时,呈现出一片民族复仇战争的景象。这情况大大背离了太平天国的理想,但是,谁也无法阻止这种现象的发生。
理性的呼吁恐怕不可能扑灭民族意识的烈火。
“鞑虏,报应到啦!二百年前的仇恨,马上要洗雪啦!”
“鞑虏从中原滚出去!”
“对,把鞑虏赶出去!”
“回到草原上去放羊吧,他们只配干这种活儿。”
“赶出去?没出息!不是赶出去,应该统统杀掉!”
“对,不给鞑虏留一个种,斩草除根,统统杀光!”外城的太平军将士们互相议论着。
南京城及周边属于江宁府,外城中的南边是江宁县,北边是上元县。
上元县令刘同缨亲自率军作战,二月十一日黎明,太平军大部队从三座城门源源不断地进入了外城。刘同缨知道这一情况后,在县衙门上用朱笔写了这样的话:“示贼:毋害我百姓,愿以身代。”
县衙前面有座升平桥,再往南就是灯红酒绿的秦淮妓女区。自南京被太平军包围后,管弦之音已从这一带消失,不再飘溢着脂粉香。
这花街柳巷的旁边,就是府学和贡院。想一想也真令人好笑。府学是府最高等的学校,贡院是文官考试的考场。省一级科举考试就是在这里进行的。书生们在县级初级考试中及格后,称作“秀才”;到这里来参加下一阶段考试,及格就称为“举人”,取得北京会试资格;会试及格,经殿试,才成为“进士”,这样就获得了特权阶层的身份,远大前程得到保证。省城都有贡院,一旦发生战争,一般都转用作兵营。这种建筑物一年中只使用几天,当然要转作他用。
从三座城门进来的太平军,从城内攻打其他各座城门。说是攻打,其实基本上没有战斗,守门的清军大多不战而逃了。聚宝门一被打开,在雨花台伺机行动的太平军径直通过大桥,进入城内。这桥叫聚宝桥,又名长干桥。从城门向北伸延的一条笔直的大街,通往上元县衙,路右边是贡院,左边是江宁县衙。外城的这条大马路,起名大功坊。
衙门里空无一人。江宁县令张行澍来到上元县衙。
“我来向你告别。”张行澍道。
“该来的日子已经到来了。”刘同缨答道。
“你已预料到了吗?”
“看看周围,恐怕不能不这样想吧。”
“你在县衙大门上用朱笔写了那几行字,你觉得那会有什么用吗?”
“我没有考虑什么效果,我是把自己的心情坦率地写下来。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无法言说的情况啊!人在将死时,还是想把自己的心情表达出来的。”
“那么,我也回县衙门上写几个字吧。”张县令起身告别。
“已经没法坐轿子了,把敝县的马借给您吧,马可以不必还了。”
这时,县书办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贼军来到那边了……卢妃巷对面、武学那儿,贼军的旗子……”大概是嘴里发干吧,书办没有把最后一句话说完。武学是在上元县衙西边,离县衙很近。
“南边呢?”江宁县令问道。江宁县衙是在南边。
“听说聚宝门已被攻破了。”书办咽了一口唾沫,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要赶快走了。还请借匹马吧。”张行澍跨上衙门杂役备好的马,扬起鞭子,喊了声“再见!”
刘同缨也回喊了声:“再见!”
这两位县令,谁都明白不会再次见面了。张行澍没有回到县衙,刚刚跨上四象桥,就被从聚宝门涌过来的太平军包围了。
“啊!”张行澍大喊一声,身子从马上悬空跳进河中。他就这样殉难了。
这时,在上元县衙大门前,翼王石达开正在默读那几行朱字。他英俊的眉毛微微颤动。
“愿以身代,说得好!妖人中也有个别好官。这县令是好官,不准杀他!”
“那就把他带来吧。”翼王部下搜查了县衙,刘同缨待在最后面的房间里。
“请你跟我走一趟。”
“上哪儿去?”
“翼王就在这附近,他要召见上元县令,要我们好好地把你带去。”
“什么!翼王?翼王是什么人?未听说本朝有翼王,那个翼王是假的!”
“太不像话了!翼王石达开是太平天国的顶梁柱。”
“什么!贼子的顶梁柱?这根顶梁柱还是给我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