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阿甘一样的人
在郝梦龄阵亡后,最困扰卫立煌的就是继任者问题。
所谓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战事又急如星火,如果说师旅长还可以由下级依次迁升的话,军长由谁来代呢,这可是一副最重的担子,不是谁都能挑得起来的。
卫立煌想到了傅作义,在他看来,只有这位绥远抗战时的名将才能坐镇中央,接替郝梦龄。
傅作义此时正担任预备军总指挥,不过他说其实有一个人比他更合适。
这个人就是陈长捷。
临危受命
那天,陈长捷忽然接到一个紧急电话,要其火速赶到位于红沟的前敌指挥所。
问对方是什么事,只说你来后自会明白。
去了才知道,郝、刘两位军、师长已同时阵亡,而傅作义向卫立煌推荐的中央区域防守总指挥人选正是他陈长捷。
陈长捷,福州人,毕业于保定军校第七期。
在晋绥军中,陈长捷是极少的非山西籍大将,因此受到同事的排挤乃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偏偏他在性格上也属于古怪和不合群类型的,平时喜欢较真和琢磨事,而他较真和琢磨的通常又只有一样,那就是打仗。
此人乍看文质彬彬,似乎很难把他与打仗联系到一起,却具备很高的军事天赋。如果你看过他写的回忆录,就会明白,这人就是一个指挥大兵团作战的料,思路异常清晰,视野十分开阔,而且常有较为深刻的见解蕴藏其中。
他的记述是可以作为军校指挥学专业教材的,我以为。
这是一个难得的军事天才,不仅是人才。
可惜,在吾国的环境之下,天才这个名字往往就意味着悲剧的开始。
“怪人”陈长捷堪称军事天才,可惜在当时的环境下,天才也意味着悲剧
光会打仗,怎么行呢?
说起打仗,傅作义亦十分了得,傅、陈二人后来也惺惺相惜,可傅能在绥远打下一片天,成为一方小诸侯,那就不光是一个会打仗就能框范住的,其间的奥妙多了去。
可陈长捷除了擅长打仗以外,几乎就是一个“呆子”,平时既不会看上司脸色,又不会逢场作戏,虽有突出的军事才干,却显得锋芒毕露,在庸碌成风的晋军将领中,几如异类怪物一般。
陈长捷师可名之为“工兵师”,一向都是被阎锡山派去干苦力活的,比如修建国防工事什么的。部队里锄头钉耙倒是很多,唯独缺的是战时装备,但它的实际战斗力,却是晋军中的翘楚,比晋军其他部队都要高出老大一截,即便威猛如绥军各部,也鲜有可匹敌者,只是老阎不识宝,一直不予重用罢了。
南口战役时,他救了汤恩伯;平型关前,若不是其他部队不配合,差点就能斩板垣于马下了。傅作义本人是英雄,自然也识得英雄,所以才会向卫立煌鼎力推荐。
天必降大任于斯人也,受命于危难之际的陈长捷即将登上的,是个人军事生涯的又一高峰。
与对日作战时,各个部队或多或少都想保留自身实力不同,陈长捷每次打仗,都是脱光膀子干,全力以赴,没有一点藏着掖着的私心杂念。
他手上原有两员猛将,在南口和平型关各折一个,换了别人,哪里肯这么轻易就把自家好料都给抖搂出来,还花得一文不剩,也就一个陈长捷。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阿甘一样的人,在我们这个盛产“聪明人”的国度,如此任劳任怨的“傻子”的确稀有。
阿甘说,生活就像是一块巧克力,永远不知道下一块究竟是什么滋味,陈长捷伸出手去,打开了属于自己的盒子。
打开一看,触目惊心。
随着四位军、师、旅长的战死以及反攻南怀化的失败,在无大将进行约束和协调的情况下,防守各军几乎全乱了套。
大批军事人员从前线溃退下来,这些人里面,伤兵情有可原,可让人不堪的是,里面竟然夹杂有伪装的,还有的倒是真受伤了,却并不伤筋动骨,只是怕死才溜了号。例如有个当团长的哥们儿,仅仅受了点轻伤,就哭哭啼啼地跑下场,导致留在阵地的那个团无人指挥。
铁路既要运人,又要运弹药粮食,运力本来就有限,前方这样潮水般地一涌,必然导致接济不上,开往太原的火车几乎为之脱力。
一时走不了的人们挤在一块,白天炊烟四起,夜晚灯火通明,日机在天上看到了,毫不客气地扔炸弹下来,咣咣咣一顿炸,这个惨。
陈氏三章
刚刚上任就败象毕现,陈长捷,你不用上来了,还是直接下去吧。
果然,陈长捷往前线还未行得三里路,迎面就撞见一个旅慌慌张张地撤退下来。
哪里走。
陈长捷一个眼色,随从卫士们立刻拔出枪,把带队旅长给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