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艰苦的行军
滇西反攻正在朝着卫立煌预计的轨道走,即先易后难,越来越难。第二十集团军过岸后,就被高黎贡山挡住了去路。
第五十六师团算准了你要从这里过,因此在险要处修筑了很多据点群用以阻击。在这样的地方作战,山高路隘,到处都是陡坡,爬坡尚且不易,更别提展开兵力了。
令人头疼的雨季又雪上加霜,连绵阴雨使得山路既陡且滑,大部队只能喊暂停。
不停还好,一停困难更多。
负责后勤支援的美军联络组起初认为,可以用空投来代替兵站补给,可是没想到山地气候十分复杂,说变就变,山高雨大,人在飞机上往往看不见地上的空投标志,无法准确实施空投。
空投不行,能进入深山的,便只有骡马,而那些山路,人既难行,骡马也强不到哪里去,于是补给时断时续,难以为继。
进攻中,要想打破僵局,最有效的手段无疑是迂回包抄,而对于迂回路径,卫立煌早就选好了。
反攻滇西之前,他就在找一条绕过高黎贡山的秘道,但这在现有的中国军用地图上找不出来的,大概日军地图上也不会有。
怎么办呢?卫立煌想到了空中侦察。
以前是没有这种条件,如今不一样了。在提出申请后,远征军航空队即飞到高黎贡山上空进行拍照,那时尚未进入雨季,视界没有障碍,结果仅仅两周后,一张高清地图便绘制而成。
在这张高清地图上,隐隐约约真的有条山路绵延其间。
幕僚去民间查证,查证的结果,却是从来没有人走过这条路,年轻一辈没有,年老一辈,甚至上上几辈也没听说过,只是在少数民族口耳相传的故事里似乎有这条路的踪迹。
卫立煌认为有门,少数民族缺乏文字记录的技术手段,嘴巴里传下来的就是历史,而且从地图上看,这条路沿途并非绝地,是可以通过的。
选定路径后,卫立煌便通知远征军航空队,要求不再派飞机在那一带飞行,以免引起对方注意。
迂回部队,选定的是第五十三军,那支原先大家眼中的“最弱军”。
世上没有天生的废才,只取决于你会不会用。南昌会战后,第一〇六师团不仅摆脱“最弱军”恶名,而且还在第一次长沙会战中冲破了四个中国军组成的防线,薛岳被迫调上第七十四军才得以稳住战局。
到了第五十三军身上,道理也是如此。
过了江后,“最弱军”夺得首功,精神头马上大不一样,脸上再无忧愁颓唐之色。
明知迂回是项受苦受累的活,全军也高高兴兴地接了下来,军长周福成派先锋师前去开路。
这一走才发现不是一点点受苦受累,那竟然是整个滇西反攻中最为艰苦的行军。
沿途地滑坡陡,更有甚于其他地方,一路行去,就没有能直着腰走路的时候,唯一的好处也许就是荒无人烟,连日军也想不到它。
在翻过标高四千米的高黎贡山主峰后,先锋师来到了山后。
但这时,他们却又犯了过去常犯的那种毛病,发现山后日军据点很坚固,师长软了一把,又退回主峰。
这一退不要紧,几乎把第五十三军推到了覆没的边缘。
经过一路行军,官兵把身上带着的粮食都吃光了。山顶云雾满天,飞机没法空投粮食,大家只好跟第五军过野人山时那样,挖野菜和竹根充饥。
滇西山上山下的温差很大,强渡怒江时还汗流浃背,在主峰上却如临严冬,就算穿着厚棉衣都冷,一下雨更要命。
从保山出发时,官兵穿的都是单衣,顿时冻得浑身直哆嗦,有的人外面套了一层美式胶皮雨衣,但是雨衣潮湿后贴在皮肤上,同样寒气袭人。
高山顶上,先锋师先后冻死饿死达数百人,周福成得知情况后非常焦虑,担心部队随时会陷入崩溃。
他当即报请卫立煌,将负有责任的师长撤职,同时将另外一个师也跟上去,以整军力量投入进攻,终于将山后据点一击而破。
迂回包抄的成功,意味着解决高黎贡山守敌不再成为问题,只要在你的掌握之中,有的是时间慢慢削,反正左一拨,右一拨,直至把据点群削完为止。
驻守高黎贡山的第五十六师团非常顽固,主动投降的不多,战后山上遍地是日军的死人死马,血浆与雨后的泥土相拌和,竟然重新生成了一种殷黑色的泥巴。
夺取高黎贡山是为了打开通向腾冲的通道,那里是“龙兵团”的战略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