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元嘉三十年(第2/9页)
刘义隆是仁慈的皇帝,但他杀害亲弟弟给皇族和臣民留下了坏印象。太子刘劭曾极力劝说刘义隆除掉刘义康,一旦成为事实,刘劭的看法发生了变化,他会认为父皇狠毒,没有做不出来的事。此时,父子的关系正慢慢变坏,刘劭感到压力,隐隐觉得二十四年来稳如泰山的皇太子地位有些动摇了,他与父亲的两名宠臣江湛和徐湛之的关系形同水火。
江湛,高门士族,济阳江氏的一支,当朝侍中(大体相当于书记处书记),琴棋音律、算术文学无所不精,是刘宋名臣。此人虽位居高官,由于不善于经营家业,家中一贫如洗。送礼的人挤破门槛,一文不收。他只有一件朝服。有一次,刚洗的衣服还没干,皇帝召见,江湛只得告病假,等衣服干了才进宫。家里有头牛,大冬天饿了,放牛的要草料。江湛寻思半天,告诉放牛娃:“你可以让牛喝水嘛!”
徐湛之则完全是另外一种人物,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他是皇亲,父亲徐逵之,娶妻宋武帝刘裕大女儿会稽长公主,打荆州时战死。徐湛之自小丧父,刘裕可怜他,相当疼爱,养成了他无法无天的性格,曾参与刘湛谋反,幸亏母亲会稽长公主到刘义隆跟前又哭又闹,才保住一条小命。他贼心不改,又参与范晔谋反,眼见事发,靠出卖范晔等人得以幸免。从此深得刘义隆宠信,历任中书令、尚书仆射(副总理)。
徐湛之家财巨万,室宇园池,豪贵至极,家中伎乐之妙,冠绝一时。门生千余人,都是三吴一带富家子弟,姿质端妍,衣服鲜丽,每当徐湛之出门游玩,俊美的门生充满街巷。若遇到下雨天,道路泥泞,全部载入后车,车队排出数里之外。
中国封建社会的官场非常奇特,一面是贪官污吏大肆聚敛财物,一面是清官廉吏出淤泥而不染,对照极其鲜明。正是这批儒家文化熏陶出来的清官们捍卫着国家的尊严,维护着世道的公平。
两位权臣为何与太子刘劭的关系搞得如此僵呢?从表面上看,二人与刘劭对国家基本政策存在分歧。刘义隆把北伐中原定为主基调,矢志不移,三次北伐,徐湛之和江湛大力支持,而刘劭则坚决反对。
元嘉二十七年,拓跋焘击败北伐军,饮马长江,在瓜步山提出议和。满朝文武认为是获得和平的绝好时机,纷纷赞同,偏偏江湛一句话搞砸了,江湛说:“戎狄不讲亲情,许之无益。”当时刘劭勃然大怒,声色俱厉地斥责江湛说:“三王危在旦夕,怎么能反对议和!北伐败辱,数州沦破,独有斩江湛、徐湛之可以谢天下。”刘义隆平静地说道:“北伐是我意,江徐二人只不过没有表示异议罢了!”
难道三人之间的矛盾真是因公事吗?当然不是,其中另有隐情,涉及君位传承的大事。
贰 夺嫡
刘义隆有十九个儿子,人说多子多福,看看晋武帝司马炎和宋文帝刘义隆,噢,还有清朝的那个康熙皇帝,就知道这种说法不尽然。元嘉三十年,刘义隆众多的儿子中长大成人,比较出色的有六个:太子刘劭、二子始兴王刘浚、三子武陵王刘骏、四子南平王刘铄、六子竟陵王刘诞和七子建平王刘宏。刘劭是袁皇后所生,正宗嫡子。除他之外,刘义隆最为宠爱的皇子还有南平王刘铄和建平王刘宏,捎带上始兴王刘浚,刘浚得宠是因为母亲得宠。
刘义隆并非好色之徒,但对于刘浚的母亲潘淑妃格外宠爱,到了痴迷的地步,以至于袁皇后因嫉妒而死。潘淑妃出身寒微,不见经传,以容貌选入宫中。入宫之初,始终未见皇帝一面。皇帝在宫中行走多用羊车,潘淑妃使了一招晋武帝妃子们常用的伎俩,在殿门口用咸水洒地,将大殿的帷幕撩起,自己装扮得鲜艳妩媚,袅娜风流。羊车经过潘淑妃的住处不肯再走,舔食地下的咸水。刘义隆一眼瞧见帷幕中的美人,不由自主动了情。欲望一生,自然免不了翻云覆雨。久而久之,潘淑妃牢牢抓住了刘义隆的心,以至于每次完事之后,刘义隆自我解嘲地叹息道:“羊且为你徘徊,何况人啊!”
潘淑妃由此爱宠后宫,她想要什么,刘义隆就给什么。起初,袁皇后不相信。袁齐妫出身高门,与刘义隆为结发夫妻。藩邸之时两人相敬如宾,刘义隆一直待她恩礼有加,婚姻生活平淡却和睦,她认为这就是爱情。直到一件事的发生改变了她对爱情的看法,并摧毁了她的生命。
袁皇后家境不富裕,可能有人不太相信,高门望族怎么会家贫?这种事在南朝很正常,有的高门望族渡江后败落,再者同一族分支庶,不善于经营的大族也会破产。东晋和南朝社会动荡不安,反而使一些庶族地主、战功起家的将领、商人们腰缠万贯。高门士族自视甚高,即使再贫困,也不屑与庶族通婚、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