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 北伐时期

在军事将要东下以前,膺白受命先到上海,所经过还多属北军阵地,我和他分途买票,同船而不算一家,以防万一。自安庆以东,检查很严,过南京时,码头上正杀过人,枭首示众。到上海后,和浙江通讯,要由海道绕行。

在这段时期,膺白向蒋先生有过两个极平常的建议:一为“储才”,二为“任方面”。“储才”之说,他只贡献原则,当时并没有保举特别的人。才不够,他常为国家忧急。而那时的党,似乎紧筑樊篱,人才更分彼此而见得空虚。他说旧时政治家极重幕僚,新式政治家更需智囊,以补一人精力经验知虑之所不及。“任方面”之说,则他建议:信任当时已经成力量的人,似即在国民革命军分一二三四集团军之际。膺白自己反对中央集权,尤其觉中国之大,集权为不可能。他以为若不分工合作,必成多方割据,结果利害相距不可以道里计。他尝言:中国若只有如浙江一省大,已往的人或者已经做出个成绩来,而中国则数十倍于浙江,靠少数人是不够的。“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是他常背诵的两句书。

在上海,他的努力大约为两个目标:一是缩短战祸,早致统一;二是开放门户,人尽为国。前者的对手有国际、有军阀,后者没有成见和方向。他确是如此存心。

下面三封蒋先生致膺白的信:

二兄大鉴:林知渊兄(海军政治部主任)来务,关于海军饷项及交涉事,特请其来接洽。以后海军事不经惕先生(钮惕生永建)为妥,请兄与(海军)杨幼京(树庄)总司令及知渊兄直接交涉。每月饷项卅五万元务属(中国银行)蔼(陈蔼士其采)、震(吴震修荣鬯)二兄提先拨付为要。此请时祉。弟三顿首。(十六年三月十七日)

二兄大鉴:今日静(江)兄回沪,特请其面详一切,长崎人选甚难,皆以兄全权代表一切为宜,惟与某方说明,如有泄漏兄前往消息,即认为其有意泄漏也。如兄不便,则请兄代荐一人,来电保荐,可以此电示展兄(胡展堂汉民)也。许(卓然)、贾(士毅)二君当聘为财政与法制二会委员。朱君(炎,中法学校校长)事已与褚(民谊,新任中法校长)说妥,现不接事,以从尊意。弟中正顿首。(十六年五月一日)

二兄大鉴:弟决先赴日本,但须与其当局约明二事:一、对中正行动绝对严守秘密,新闻记者等及各团体概勿准招待访问;二、留日约一个月,即须游历欧洲。此第二事与其声明,不必约也。兄如赞成,或请兄先行更好,否则兄在沪主持一切,而弟预备作一年环球之游也。如行,则下星期即行,请代探船期,以便届时到沪也。并属圣禅(徐桴)兄预兑日金壹万元,随身带往。岳军当同行,其余只带一二人不另带人也。此请时祉。弟中正手上。(十六年八月廿四日)

膺白始终未赴日本。民国十六年(一九二七)秋,蒋先生下野的一时,与岳军先生同往日本,膺白遵嘱留在上海不远离。

在北伐时期,膺白致蒋先生电均借我名署曰“云”,朋友中他对蒋先生和岳军先生都称“弟”,而自称曰“兄”。以下是准备北伐以前,膺白与各方接洽报告蒋先生之电,大部分得之译电员所抄小册。年月日只有韵码,看文知系民国十六年(一九二七)春夏,大约三月至七月间事。抄录时初欲省略而后仍补足,故次序有颠倒。

蒋总司令:最近所得日本方面报告已托岳弟代陈。现袁文钦准十三日起程赴青岛,渠意欲得一军事外交代表名义以便接洽。此次日本出兵侵我主权,我无力制止,不得已而筹此救济,然总部方面如果正式派员与之接洽,是无异默认出兵。兄意表面只能以袁个人在鲁实业上之关系,驻彼处接洽,实际仍履行前在沪之预定方针。即日方岩松(武官)赴我前方,过宁时亦只能用一普通外国观战员资格招待。然仍请以真实作用之所在,密告前方可以信托之将士,默为接洽,庶免流弊,而重国体。此事已明告袁君接洽矣。云蒸。

民国十六、十七两年,国民革命军北伐时,日本出兵山东两次,本章所录各电均民十六事,上电亦然。民十七,袁良已任外交部亚洲司司长。袁在济南办有糖厂,故言鲁实业关系。所谓“真实作用”,指袁与岩松为双方联络员。民十六因北伐中止,山东日兵亦撤退。

顷接袁良复电文曰:冬电悉,即往外部见出渊、木村,将尊旨详为申述,并要求见田中,彼约鱼(六日)会面,先由出渊答复如下:黄君之精神为余等所深悉,极为感谢。现在青岛之兵决不入济,如万不得已入济,必先通知阁下。一面自当相机为自动的转圜,对于京(北京)增兵及中立地等,日决不为他国利用等语,特达,余俟见田中后再陈等语。特达,此电应否抄示梯云(外交部长伍朝枢),乞复示遵。云支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