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 “九一八”沈阳霹雳(第4/6页)

“九一八”空前国难,而政府仍苦于对内,其难处:中国统一,而国民党不统一。两广始终与南京对垒,小之又小,成为反蒋。谣传两广实予日本以可乘之机,不可置信,然“九一八”以前,两广有要人赴日是事实。中日之间不圆满已久,两广同为国民党,派人赴日何为者!中日问题是一件历史积债,然大难临头,仍不能外御其侮,至为可痛。

各地学生在南京打外交部,打中央党部。上海学生欲至南京被阻于车站。沪市公安局处置群众不当,平津学生代表来沪被殴捕,三千学生包围市政府,开民众法庭,李烈钧入团调解未成,岳军市长被困在市府。膺白偕君怡同往市府欲劝说,在门外鹄立一小时未得入。事后知起因实自南京来,又知由于好弄小策之辈,不知究竟为何?

南京政府改组,二十一年(一九三二)一月一日,孙科就行政院长职。蒋先生已于廿年十二月十五日去职了。膺白连接蒋先生电要他到杭州相晤。在号召团结下,恰巧冯玉祥到沪;冯在一月二日来吾家拜年,对膺白说:“都是您老不在京之故,您如在京,蒋先生有误会,可代解释几句,我冯玉祥不对,您亦可责备,何致双方被人挑拨,酿成内战,耗此国力,以致无法应敌!”话说得很漂亮。那日我亦看见他,穿着蓝布袄裤之状,以后他每日借吾家见客。吾家楼下有两间客厅,中间有一穿堂,电话所在,亦有坐椅一排。膺白自用客厅和书房见客,冯借用后客厅,随从秘书等在穿堂。冯要到奉化看蒋先生,蒋先生的哥哥介卿先生代复电,谓兄弟游山出门。这时膺白正接蒋先生电,准备到杭州,在一所屋内,很难措辞,电话定车位,大家听见。我不得已造诳说,膺白的大哥有病须赴杭探视。大哥的确有病已久,这次是托他的名,他从来没有如此多的人关心,这次听见电话的人一一传出去,大家来问讯。马云亭(福祥)先生常与冯先生共事,知道冯的弱点,夫妇都和我们很好。闻讯定欲同往杭州,谓大哥病礼宜探候,膺白固辞,不料上车他已先在。

廿一年一月十三、十四两日膺白在杭州。十三日记曰:“三时半在孤山散步,见天空飞机越山而过,落于澄庐门前湖面,知介石已到,四时何云(杭州公安局长)来接,谈至六时一刻始别,对外交、内政、财政等项,分别供献意见。”十四日记曰:“何云来接至澄庐,与介石共早茶,谈彼目下应取之态度,与今后应留心新人才。未几,子文来,又谈论哲生等最近有停止公债本息之议,及对外有宣布绝交之说。子文新买美国皮船一只,三人同至楼外楼登陆;舟中介石颇多感叹,谓国家情势或将回到民国十三年以前各方割据之状,予谓外交财政恐较十三年以前更加危急。”(澄庐系蒋先生在杭住宅,楼外楼系西湖边有名饭馆。)

在上海虹口一带的日本侨民,和日本海军陆战队,前者不安本分,后者想效其陆军在东北之立功,酿成淞沪之战。这时上海市长已是吴铁城。廿一年一月廿八日,上海市政府实已得政府允许,接受日本人所提全部条件,而日本海军陆战队仍于此夜攻击闸北。中国军激烈抵抗,为国难以来极光荣的一举,出捐慰劳,妇孺咸奋。廿八日的整夜,吾家里电话不停,合家都未好睡,后半夜都是我自己接,各方面消息不延误传通。这次战事接近首都,远方军队不能应调来援,尤其在江西的大军不能撤开。政府迁洛阳,这是南北统一以后第一次迁都。一部分中央委员欲在上海办公。吴市长与外交团接洽调停战事。膺白廿一年一月卅一日日记曰:

至公余社应铁城之召,铁城报告:“在白利南路英领事公馆,会同美领克银汉,与日领村井及日司令盐泽,并我方区寿年师长会议。英领提议日军退原防,我军退淞沪路线西二千米,另由中立军队维持秩序。决定停战三天,由日领请示其政府。开会时盐泽颇失态,英领颇公允。”在座有蒋光鼐提议战区内人民,应设法使其搬出,由市政府办理。议毕在庸之宅晚餐。

我当时曾私自提议,闸北监牢里的犯人亦应迁居,这些犯人没有死罪,在战火下被徒刑着是惨痛的。

膺白廿一、二、一日记曰:

至静江宅会议,各报告奔走经过。最后庸之报告与哲生谈判经过:哲生本拟在沪组织临时政府,诋迁洛为仓皇出奔,经解说后始允不组政府,改为“中央委员驻沪办事处”。

淞沪之战,尽东南精锐,自廿一年一月廿八日起,至三月二、三两日,我军撤退上海,放弃淞沪。国联调查团抵京之日,凇沪停战会议,已正式通过停战。在战事期中,南京、上海间火车不通,往来以江轮。最后日军在浏河登陆,抚上海之背。膺白日记中言:“浏河宜注意,予说过十余次。”我不知其对谁所说,他每日出去开会,当是那时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