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子辈出(第5/9页)
形势瞬间颠倒,尤来残众反过来对刘秀穷追不舍。逃亡之中,刘秀与麾下骑兵分散,只有耿弇、马武等数人尚追随左右。尤来残众追击越发凶猛,耿弇挽弓而射,箭无虚发,连杀十余人,马武挥刀力战,以一当十。尤来残众大惧,不敢近前,刘秀趁机登岸而走,无奈堤岸既高且陡,刘秀连人带马摔将下来。突骑王丰将坐骑让给刘秀,刘秀重又上马。耿弇、马武等人护着刘秀,且战且退,侥幸脱逃。
其余逃亡骑兵,以为刘秀业已战死,返归范阳大本营,传语军中曰:“萧王殁矣!”军中听闻刘秀已死,大为恐慌。刘秀一死,又没有留下子嗣,他们该怎么办?
眼看军中开始张罗着散伙,吴汉大怒,道:“卿曹努力!王兄子在南阳,何忧无主?”
吴汉所指的王兄子,即刘秀长兄刘的两个儿子——刘章、刘兴,此时正在南阳新野,与阴丽华同在邓奉的保护之下。刘秀没有儿子,那这两个侄子就是他当然的继承者,也就是吴汉他们未来将要效忠的主人!
吴汉一言止纷,军心就此大定。
关于这一细节,《剑桥中国史》的解释相当有意思。在《剑桥中国史》看来,更始皇帝刘玄的支持者为大绅士氏族,他们已经把高官厚爵瓜分干净,而那些小绅士阶层,则成为权力的圈外人,无法真正挤进权力核心,从而成为心怀不满的失意者。所以,这些小绅士阶层要想成为一个权力的圈内人物,唯一的办法就是拥立一个自己的皇帝。刘秀来到河北之后,很明显地成为一个强有力的皇位候选人,于是顺利吸引了一大批小绅士阶层的支持。而对这些小绅士阶层来说,他们的前途是和刘秀的命运捆绑在一起的,只有刘秀成为皇帝,他们的个人利益才会跟着最大化。因此,当他们听说刘秀已经战死时,他们拒绝散伙,因为他们已经成了权力的圈内人物,他们不愿意放弃这一有利条件,而是一致同意用刘秀的侄子来取代刘秀,成为他们新的主人。
以上解释,体现的是一种西方式的思维,即把人当做纯粹的理性人来处理,而理性人的行为,利益是唯一的动机。殊不知,中国古人的行为动机,在“利”字之外,更有一“义”字在。尽管如此,《剑桥中国史》所言,终究也有以采之。
日暮时分,刘秀带着耿弇、马武等人安全返回范阳大本营,军中欢声雷动,山呼万岁。
人每每要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刘秀的短暂消失,一个意外的效果就是让所有人都明白过来,刘秀对于这支军队究竟有多么重要!而刘秀的威望,非但没有因为这一场败仗而有所损伤,反而更加高涨,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刘秀既回大营,在诸将死劝之下,不得不放弃再度亲征的念头,尽遣吴汉、耿弇、景丹、盖延、朱祐、邳彤、耿纯、刘植、岑彭、祭遵、坚镡、王霸、陈俊、马武十四位将军,各率部曲,追剿尤来、大枪、五幡残众,从潞东追至平谷,斩首一万三千余级,又穷追至右北平无终、土垠之间,前后行程千余里,再追至浚靡,这才班师而还。幸存的尤来残众散入辽西、辽东,又遭到当地的乌桓、貊人抄击,死伤殆尽。
No.6 称帝之路
更始三年(公元二十五年)五月,河北流民大体荡平,加上冯异的南方战区和邓禹的西线战区也是捷报频传,诸将见时机已到,于是动员刘秀称帝。
马武先打头阵,来谏刘秀,其原话为:“天下无主,如有圣人承敝而起,虽孔子为相,孙子为将,犹恐无能有益。反水不收,后悔无及。大王虽执谦退,奈宗庙社稷何!宜且还蓟即尊位,乃议征伐。今此谁贼而驰骛击之乎?”
马武的话,大致讲了两层意思。一是不称帝的坏处:帝位这东西,一定要先下手为强。你刘秀现在不称帝,万一将来出来一个特牛的圣人抢在你前头称帝了,到时候,哪怕你身边有孔子当丞相,孙子当将军,也只怕无能为力了。二是称帝的好处:现在打仗,譬如进攻洛阳、河东,说起来打的都是友军,都是同僚,总有些不那么理直气壮。只有称帝,彻底与更始朝廷划清界限,打起仗来才能名正言顺,可以毫无顾忌地想揍谁就揍谁。
刘秀听完,大惊道:“将军何出此言?可斩也!”
马武道:“诸将都这么以为!”
刘秀于是晓谕诸将,称帝之事,不可再提,敢言者斩!
还师至中山,诸将再次联名上奏。其书曰:
汉遭王莽,宗庙废绝,豪杰愤怒,兆人涂炭。王与伯升首举义兵,更始因其资以据帝位,而不能奉承大统,败乱纲纪,盗贼日多,群生危蹙。大王初征昆阳,王莽自溃;后拔邯郸,北州弭定;三分天下而有其二,跨州据土,带甲百万。言武力则莫之敢抗,论文德则无所与辞。臣闻帝王不可以久旷,天命不可以谦拒,唯大王以社稷为计,万姓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