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赢政的恐惧(第2/3页)
公子扶苏,乃是嬴政的长子,帝国未来的继承者,时年二十有八,生性仁厚,有儒者之风,百姓多称其贤。此前,扶苏也曾数次直谏嬴政,公然对嬴政的诸多决策提出异议。嬴政虽对扶苏屡次犯上颇为不满,但终究是自家骨肉,故而一直特加容忍,并未责罚。
而这一次,扶苏在错误的时间,提出了一个错误的建议,终于将嬴政彻底激怒。
嬴政将扶苏唤到跟前,大发雷霆。
你这孩子,为什么总和我对着干?百姓都说我残暴,而你仁德。你知道你的仁德之名从何而来?就因为你好出风头,凡事都唱我的反调,所以百姓才喜欢你,才称颂你。你被他们抓住了弱点。他们用仁德的虚名,轻易就让你迷了心窍。于是,你变本加厉,越发来劲,一谏再谏,好的都归你,坏的都归我。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被百姓利用了而不自知。
和我作对就是贤明?荒谬,可笑。我实在告诉你,百姓怕我畏我,却看准了你软弱无能,好欺负。我问你,日后你将如何治国?难道事事顺着百姓?难道为了贪图他们的称赞,反而怕了百姓?如果真是这样,等我作古之后,帝国的政令法规,还不被你给推倒得面目全非!帝国现在还在我手上,你急什么,有你当家作主的时候。咸阳你也别呆了,北去上郡,为蒙恬监军,好生思量思量。
扶苏大恐,匍匐向前,抱嬴政之足,哀泣道,“孩儿愿常侍陛下左右,不敢离陛下远行。”
嬴政心意已决,摆手道,“见多情易厌,见少情易变。但得常相思,便是常相见。你且去上郡,吾若欲见你,自会有诏书相召。”
扶苏不敢抗命,只得谢恩而去。而他这一去,置身边疆,远离咸阳,音讯阻隔,早为帝国的崩溃埋下伏笔。此处且按下不表。
在嬴政身边,此时仍聚集有大批术士。反正养着吧,也不在乎那么点花费。而对于成仙不死,嬴政却已是心灰意冷。
感性命之不永,惧凋落之无期,嬴政于是开始提前张罗后事。而在诸多后事之中,最迫切的莫过于为自己修建陵墓。那是他在地下的归宿,在那里,他将长眠亿万万年。
其实,按照传统,早在嬴政刚即位时,他的陵墓就已同时在骊山动工。但是,动工归动工,却并未真正抓紧起来。尤其在嬴政坚信自己将成仙不死的那段日子,陵墓工程几乎就已经陷入停顿。是啊,如果真能成仙不死,那还要陵墓何用?
现在对嬴政而言,死亡已不再是一个概念,而是变得真切可期。陵墓的修建,于是成为帝国的头号工程。
嬴政对陵墓的重视程度,从他指定的陵墓工程负责人便可见一斑。他选择了丞相李斯,帝国的二把手。陵墓的修建,关乎他死后的享受,自然要交到他最信任的人手上。
李斯接到诏令,长叹一声,良久无语。透过诏令,他仿佛窥见了嬴政那悲凉凄惶的内心。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已经失去了锐气和英武,已经无奈地向命运和死神低头。
为皇帝修建陵墓,是一种荣耀,更是一种压力。而且,陵墓一旦竣工,嬴政一入住,就再也没有机会进行修改调整。李斯自然不敢怠慢,务求一切尽善尽美,即使为此倾尽帝国的物力人力,也在所不惜。
为修建陵墓,仅工匠便多达七十二万人,皆隐宫徒刑者。又从北山开山凿石,制作石椁。材料采集,则远达蜀、楚等地。
在李斯的主持下,工程进展顺利。很快,李斯上书奏道,“丞相斯昧死言:臣所将隶徒七十二万人治骊山者已深已极,凿之不入,烧之不燃,叩之空空,如下天状。”
嬴政制曰:“凿之不入,烧之不燃,其旁行三百丈乃止。”
话说回来,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当嬴政开始恐惧死亡之时,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更让他的恐惧达到了极点。
【3、天灾人祸】
老子云,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而人的弱点,同样也不可轻示于人。譬如阿喀琉斯之踵、参孙之发,均当深自秘之,勿使人知。对于人中的帝王,韩非也曾警醒道,“人主不掩其情,不匿其端,将使人臣有缘以侵其主”。然而,嬴政还是犯下了错误,他将自己虚弱的内心暴露在了人前。
当嬴政坑杀术士之时,普通人只是从中看到了嬴政的愤怒和残暴。但那些有高见卓识的人,也包括沉默不语的苍天在内,却看到嬴政跌下神坛,露出血肉凡躯,在坑杀术士的背后,隐藏的是他对死亡的深深恐惧。
高山在,于是有攀爬者。弱点在,于是有攻击者。
嬴政三十六年,苍天率先出招,祭出了荧惑守心的异常天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