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牛人、墙头草及政治狐狸(第3/4页)
太守一职,秩两千石,这是一个和九卿相当的高官。那次离京,汲黯没有说自己身体不好,而是勇往赴职。
汲黯是个懒人。但是,懒人自有懒人的绝招。想当初,曹参治国,奇懒无比。但是结果怎么样,齐国不一样政治清明。后来调回中央,整天喝酒不治事,搞得很多人都替他着急。结果最后大家发现,没有曹参这个懒人,汉朝还不知道早被折腾得怎么样了。
现在,汲黯就想做曹参第二。他精选了几个得力干部,然后吩咐他们该做什么事,然后就回住所疗他的病去了。
一年过去了,汲黯几乎都是卧在床上度过的。结果,东海郡非但没出现乱政,反而奇迹般地再现当年曹参治理济国的清明政治。这就是黄老治世之术的魅力,只要肯用,总能事半功倍。
汲黯治世之绩传到了长安,刘彻心中大悦。他一扫过去对汲黯种种偏见,将他这个硬骨头老师调回长安,担任诸侯接待总监(主爵都尉)。
离京许久,汲黯仍然是那个硬脾气。合得来的则合,合不来的,连招呼都懒得跟你打一个,路遇如见陌生人。
那时,田蚡屁股已坐上丞相位。很多人见到矮子田蚡,海拔总要矮他三尺,行拜谒之礼。但是,汲黯每次见到田蚡,也没什么客气话。汲黯稍稍拱手作揖,算是给田蚡行礼了。
你傲,我更傲;你牛,我更牛。身体有病,可是灵魂强健,谁都惹不起。这就是真实的汲黯。
当然,田蚡不是不敢惹他,而是犯不着。一个常在地上走的人,跟一个常在床上躺的人斗气,何必呢。既然他不当我是领导,那就随他去吧。我走我的阳光道,他躺他的病人床。如果斗气,看谁活得更长。
事实上,田蚡斗气还斗不过汲黯这个老病号。他自己都没料到,自己会在汲黯前面伸腿蹬天。
今天,汲黯挺着病身上朝听取窦婴和田蚡辩论,那不是只带着耳朵来的。他是难得开一次会的,每次开会,他不给众人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当然是舍不得走的。这么多人只会竖起耳朵闭上嘴,该是汲黯表现的时候了。
当田蚡一看到汲黯站出来,他就急得暗叫一声,坏事了。
果然汲黯是坏他的事来的。他一上来,首先就叭啦叭啦地说一通。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明确支持窦婴。
他认为窦婴有理,田蚡可耻,灌夫不可诛。
没有人不被汲黯的勇气折服。田蚡的脸黑了,窦婴的脸笑了,唯独刘彻没有表情。
没什么奇怪的,如果汲黯不今天发飙,刘彻都会鄙视他三分。
汲黯说完,刘彻没有表态。他继续等着第三个人的意见。
第三个站出来发言的是内史郑庄。郑庄,字庄,又称郑庄。其为人特点,任侠,谦虚,厚道;同时兼有政治立场不坚定之毛病。
汲黯这辈子,能跟他说得来话的,用两根手指数就可以了。其中一个是郑庄,另外一个则是宗正刘弃疾。
郑庄之所以能和汲黯合得来,首先是因为俩人志同道合,都是尊崇黄老之道;其次,郑庄这个人为人谦虚,好交名士。厚待朋友,犹如春天般的温暖。
人人都知道,有困难,找郑庄,准是没错的。他帮了你之后,还会问你满不满意,如果不满意,最先愧疚的不是你,而是他本人。久而久之,郑庄就在圈内混得了一外响亮的号:名士。
不是所有的名士都是刚正不阿的,诸如郑庄。生活中,他不敢得罪朋友;工作上,他不敢得罪同事及领导。他工作原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天下无事。如果实在要他出面,他顶多是一个和事佬。
但是我们也知道,和事佬也不是好当的。如果话说不圆,举止不当,说不定会惹来领导一顿臭骂。
话才说完,郑庄还真的挨了一顿臭骂。
轮到郑庄发言时,郑庄首先肯定了窦婴,说灌夫混到今天不容易,杀了可惜。然而,当他看到现场无人响应他,他又突然反口说,其实田丞相所说也无错。
郑庄支支吾吾摇摇摆摆了半天,还是没把话说清楚。刘彻强忍了,他等待所有人说完了,他再来点评。
然而,等了半天,剩下的像哑巴似的全都不敢哼声了。
集体失语,这不是刘彻想看的结果。但是,这也是必然结果。
首先,只论开会地点,就让人不敢说话。国家政事,都在未央宫讨论。刘彻为何将这场辩论挪到东宫来了?难不成皇帝是将他们当家事来处理了?既然刘彻当俩外戚辩论是皇帝家事,清官都难断家务事,凭什么群臣要倒插一脚,论人是非?
其次,窦婴和田蚡在朝上之势力,谁强谁弱,一目了然。帮田蚡喊杀灌夫是过分的,力挺窦婴是愚蠢的。反正怎么说都是错,干吗还要动那该死的嘴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