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勇敢者的游戏(第6/7页)
审判侯史吴案子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廷尉王平,一个是少府徐仁。他们俩一致认为,桑迁不过是受他爹牵连,桑迁本人没参加造反,所以不算是重犯。而侯史吴不过是窝藏一个普通逃犯。按汉朝赦天下条例,侯史吴属于赦免范围,不治罪。
案子审完,王平和徐仁准备放人。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此时有一只神秘的眼正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古今中外,政治斗争,无非两种:一是化简单为复杂,以便扩大打击面。二是化复杂为简单,以便减少打击面。此中两种势力,似乎从来难以妥协,不斗个天昏地暗、分出胜负决不罢休。
或者王平和徐仁认为,桑迁一案,不应小事大做,应点到为止。但是,霍光就不这么看了。霍光认为,大鬼四人帮倒了,可是小鬼仍然乱窜,阴魂未散。所以当务之急,必然扫除大鬼势力,净化中央政治空气。
霍光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扩大打击面,搞死一个算一个。然而从王平和徐仁审侯史吴一案来看,明显有悖于他的主张。按照阶级斗争理论,凡是不认可本阶级立场的,都是阶级敌人。用这一理论来检查廷尉和少府,他们明显属于阶级专政对象。
既然这样,那就整吧。怪就只怪,以上两位没有认真深入研究领导的政治主张和意思。果然不久,有人跳出来要弹劾王平和徐仁两位部长。
弹劾以上两位的人,是侍御史。他认为,桑迁熟读五经,深知春秋大义,知道老爹造反却不加劝阻,跟他自己谋反有什么区别?而侯史吴当过汉朝三百石低级官员,藏匿重犯,罪加一等。按汉朝赦令,叛乱犯不属于特赦范围。廷尉王平和少府徐仁对侯史吴一案,避重就轻,简直等于包庇叛徒。
侍御史弹劾词一出,有人就立即紧张起来了。紧张的人,是丞相田千秋。田千秋之所以紧张,是因为人家弹劾的人中,有一个是他的女婿。那女婿,就叫徐仁。
汉朝牛人东方朔曾经说过,大隐隐于朝。多年以来,田千秋过的是大隐的生活。他身居丞相高位,事事漠不关心,高高挂起。这等从政之道,我们称他为混功。田千秋混了这么多年,没有辜负时光,他早培养出高度敏感的政治嗅觉。天上刮什么风,他基本能断定下什么雨。
所以他认为,侍御史意指徐仁,实际是冲着他田千秋而来。此等政治伎俩,就叫砍树法。凡是砍树者,先去树叶,后拔主根。徐仁是枝,田千秋就是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用多说,侍御史胆敢弹劾上司田千秋的女婿,肯定有人撑腰。统观汉朝,有几人敢在丞相头上动粗,除了霍光还会有谁?
田千秋一想到这,心中不禁恐惧,不胜悲凉。混了这么多年,自以为能混成自然死。没想到四人帮一死,霍光注意力竟然转移到自己身上,简直是要拉他姓田的去陪葬。
顿时间,田千秋仿佛感觉到,有一只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咽喉,使自己窒息欲死。现在怎么办?曾经屁股稳稳的田千秋,人生第一次感到恐慌了。
慌忙之中,田千秋觉得脑袋总是不够用。心中乱如麻,仿佛千万只蛇在里面爬着,弄得他毛骨悚然。然而,恐惧永远是力量的源泉之一。这时,田千秋总算找出了一招。
他认为,要保住自己头上这颗人头,必须保住女婿徐仁和廷尉王平。保住他们俩人,就必须要保住侯史吴。保住侯史吴,就得无条件替他辩护,咬定他无罪。如果要替侯史吴辩护,等于和霍光撕破脸皮,潇洒斗一回。
一想到这,田千秋心中不由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壮。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软蛋,竟然还要在临死前硬汉一回,不容易啊。是啊,在命运这趟单程列车上,他必须挺直身子,勇往直前。
生存还是死亡,没力气回答这个问题了,干活吧。田千秋立即行动,秘密召集了一个部长级扩大会议。汉朝所有部长级以上人员都到场,除此之外,还有汉朝的博士官。
田千秋喊这一帮人来开会,主要是讨论侯史吴犯的罪,到底算不算叛乱罪。田千秋此举,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希望他的部属能够替他排忧解难,想出法子洗去侯史吴的叛乱罪名。罪名一洗,徐仁就得救了,他田千秋当然就能继续有机会练混功。
当然,田千秋也知道,他此举可谓是豪赌。不通知霍光,擅自召部长们开讨论会,后果那是很严重的。然而,严重也要拼。就这样,今天就看部长们的表现了。如果有人替他说话,那这个会还算没有白开,丞相这位还不算白混。
很快的,结果出来了。这个结果就是,部长意见高度统一,会议十分失败。这个结果,大大超出田千秋的接受范围。所谓部长意见高度统一,就是一致痛骂侯史吴不是东西,早就应该判他死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