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鼎革(五)
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因见何楷等人仍旧是一脸的愤然,因知此事干系重大,简直是把两千年来中国的教育习惯尽数推翻,是以何楷等人决然不会赞同。
“孔圣当年教导七十二贤人,因材施教,各弟子团团围坐。夫子坐而论道,也同样教出了那么多英才,现下官学中有这么多老师教导,还有教室桌椅笔墨纸砚,不知比当时强过多少,难不成这样还不行?”
“正是,好读书,不求甚解。书籍经义的奥妙都在于悟,你悟到了就是悟道了,悟不到就是悟不道。讲的再详细,遇着蠢才不是一样?”
“嗯嗯,此语是极!聪明的学子一点就透,比如尊素老先生的长子宗羲,十四岁就中了秀才!”
“还有十二岁就中的!有的愚夫蠢材,终其一生还是个童生,同学少年便要进学,他死也考不上,这能怪教而不得其法么?”
这些官学教授大半是何楷自内地请来的积年老儒,与教授医、工、算术等杂学的教师不同,他们是正经的秀才,甚至有举人在其内,教授的乃是最正宗的国学儒术。张伟原就知道他们是最死硬的反改革阻力,是以除了何斌之外,又将这些自诩甚高,在官学内也颇受寻常教授尊敬的儒士请将过来。
千多年的习俗沉积下来,所有人的思维方式已成定式。张伟请来西医,那些医官员尽管也是嘀咕,到也是大方,皆言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多些借鉴比较也是好事一桩。”
其余杂学教师,自然也是同一态度。他们自视甚低,纵然是官面上的待遇与儒学教师相同,却甘心自降一级,张伟也是无法。他能做的已是做了,各人头脑里的积弊,他却无论如何也抹消不掉了。
现下这些人咶躁不休,搅的张伟一阵阵心烦,因冷笑道:“诸位老先生,为教师的口口声声骂学生笨,那我请问,诸位都是什么年纪进的学,又是何年中的进士?”
这一群人大半都是所谓过了知天命之年的积年老儒,至多中过举人,甚至有不少考了几十场方中过秀才的,张伟这话一出,除了何楷之外,人人皆是年红过耳。
何楷甚是不悦,向张伟道:“大人说这话,很是无礼。各教授都是千辛万苦自内地渡海而来,不是一心为了教书育人,培养英材,又是何苦?”
张伟在肚里嘀咕一句:“我给的银子是内地十倍,不然你道这些人能跟你一样,满怀高尚的理想么。”
却也只得微微一笑,向何楷歉然道:“是我失言,诸先生莫怪。”
他虽是想把这一伙子腐儒尽数一脚踢开,却也知道此举必定大失人心。当下只得勉强又勉慰一番,好说歹说,答应编定简明语文教材时,由何楷领着这些人把关,必务不能让异端邪说影响少年学子。得到张伟保证之后,何楷等人方勉强应了。
自此之后,张伟坐镇台湾,将举凡种种事先想定的改革方略一股脑抛将出来。官学聘请了大量西方教师,将整个台湾官学分为初级与高级两级。初级只教授简化过的汉字所编成的语文及数学、历史三门课程。纵是官学教师抗议,道是课程太少,又太过简单,学生早早学完了无事可做,在那学校操场上乱蹦乱跳,不成体统。张伟也只是不理。这初级学校里不过是些七岁至十二岁的学童,只需学习简单的知识即可,玩耍和锻炼身体,才是他们该当做的。
高极官学的课程则复杂的多,上述三门课程中取消了语文一课,改由儒生教授儒家经典。与以往不同,张伟不要求这些学子针精力拿来钻研这些典籍,而只是寄望他们学过之后,在精神与人文修养上能秉承中国儒学中博爱仁义忠孝友悌的内在罢了。除此之外,又多加了物理、化学、几何、生物等西式学科。与以往台北官学泛泛教授不同,此时都是专程请来西方教师教导,学生的成绩又与将来是否能入仕台湾密切相关。如此这般,庶已可以保障这些新学课程不受重视。
初、高官学之外,又设立太学,只有在高级官学之中表现优异者可以选拔进入。一入太学,不但不需交纳学费,衣食住行皆由官府一力承担,除此之外,还可领取一定数额的入学补帖。太学中除了原有的各学科或加深,或取消外,内分各种专门学科自设的不同学院。研究各种西方科学的科学院,结合中西医学说的医学院、精研中西哲学的人文学院。
除了初、高官学的教师不成问题,而且只是在原台北台南官学的基础上稍加改建就可敷用。太学因张伟欲鄣其显,又故意重新选址,在台北镇外显要的位置上,以最高敞轩亮的唐式建筑,仿唐朝官学规制建筑可容万余学子的台湾太学。
这一日张伟聚集在台的文人儒士,至选定的太学工地行奠基礼。纵是这些饱学大儒对张伟的教授方案或有不满,或是抵触,甚是极其反感;到底这件事是明朝两百多年来首一次倡明学问的大事,儒家向来以学问之事为大,张伟又一力邀请前来,各人哪有不来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