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人物安金藏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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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兴走向覆灭的过程中,武承嗣采取的是袖手旁观的态度。
武承嗣与周兴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勾结紧密。武承嗣曾经借着周兴的手,制造了大量的冤狱,清除异己。
武承嗣是文昌左相(尚书左仆射),周兴是文昌左丞(尚书左丞),是武承嗣的直接下属。如果武承嗣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挽救周兴,当然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但武承嗣并没有那样做。他已经抛弃了周兴,用来俊臣将其取而代之。
此后,来俊臣集团在武承嗣夺储阴谋中大卖力气。来俊臣扳倒周兴,并不能说明这是武则天对暴虐的深度反省。在来俊臣的那本《罗织经》中,他更是无耻地宣称“上无不智,臣无至贤”。自己做人的原则便是“功归上,罪归己”。来俊臣这种甘当炮灰的精神着实打动了武则天,就此一路绝尘,荣登酷吏之王。
武承嗣被罢相后,来俊臣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对于他们之间的结盟,武则天也有所察觉。
来俊臣又将矛头指向皇嗣李旦,暗地里组织人手密告李旦。告密信递到了武则天的手中,惹得她一声无奈的叹息。
武承嗣也趁武则天犹豫之际,进言道:“陛下既然赐旦跟咱们姓武,旦就应该规矩一些,以武家皇嗣自居。可是他却始终忘不了李唐,几次三番想要图谋不轨,那些有二心的大臣也唯其马首是瞻。不查清旦的问题,皇上就别想睡个安稳觉。”
听完武承嗣的进言,武则天面无表情,半天没有言语,最后只是摆了摆手让武承嗣退下。
太子李旦虽然留在了皇嗣的位置上,可是武则天却下了一道敕命,禁止他与所有的公卿见面。当初他当了一阵子的挂名天子,如今又变成了挂名的皇嗣。对于李旦而言,两名宠妃离奇失踪,自己和孩子也被幽禁于东宫,内心的悲愁如天空中的阴霾压得人透不过气。
武则天对于刘、窦二妃想以巫蛊之术咒死自己这件事,深信不疑。一直以来,她对背叛自己的人都会毫不留情。尤其是面对亲人的背叛,她内心的愤怒是任何人都无法平复的。
有这样的母亲,有武家这一帮虎视眈眈盯着皇位的继承者,李旦又怎能做到安然度日。他将每一天都当成生命的最后一天,生活于他而言,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母亲对于孩子来说,是温情,是慈爱。但是对于身为皇嗣的李旦来说,母子缘分却意味着政敌之间的猜忌与对视,意味着随时有可能会降临的血光之灾。身负皇子身份,或许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悲剧。
与其他酷吏相比,来俊臣兼具偶像与实力的双面特质,其他酷吏则各有千秋。
索元礼是波斯人,高鼻大眼,外形气质还说得过去。
侯思止是典型的市井小民,满嘴的陕西土话成为朝臣们茶余饭后争相模仿的必备曲目,逗闷取乐。
周兴算是司法领域的资深人士,一向自视过高,能让他正眼瞧上的没有几个,来俊臣算是其中一个。除了来俊臣的才华让他欣赏,他们还另有一层关系——老乡。老乡这个词语,更像是一个阴谋——一种用于谋利的武器。还有一点,由于彼此利益的勾连,老乡最大的功用,就是可以用来出卖。在这一点上,周兴后来体会得更加深刻。
来俊臣可以说是周兴一手捧起来的,刚开始,他在周兴面前执弟子之礼。来俊臣长得很是标致,脑袋也灵活,手脚勤快,很快被周兴视为心腹之人。周兴当时已经红得发紫,是武则天剪除李唐皇室的头号功臣,李唐宗室的最大克星之一。
武则天登基后论功行赏,当时有些功臣享受到赐姓武氏的荣誉。其中包括曾经在高宗病危期间帮助武则天夺取政权的宰相岑长倩,还有嗣圣宫变勒兵入宫废除中宗的羽林军首领张虔勖,逼杀章怀太子的丘神勣以及带头诣阙上表请求改唐为周的傅游艺等,而作为酷吏代表受到武则天赐姓嘉奖的,只有周兴一人。
这一荣耀,就连武则天亲自提拔的首位酷吏、面首薛怀义的义父,波斯人索元礼也没有得到。
天授年间,来俊臣刚刚步入仕途,周兴已是武则天眼中的大红人,已达到事业的巅峰。权力博弈有一条规律,一旦攀登到了顶峰,也就意味着开始走下坡路,只是早晚的问题。对于周兴来说,也不例外,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天会来得那么快,那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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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授二年(691)之后,来俊臣成为武则天最为信任的宠臣之一,凡有大案必交于来俊臣一手处理,并为此专门在丽景门为他内置了推事院,号为“新开狱”,由他一个人主宰制狱。但凡入此门者,有去无回。
武则天疑心很重,对于谋反案件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即使存在着明显漏洞,她也不加责怪,任他自由发挥。有人告发来俊臣受贿索贿夺人妻妾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武则天更是问都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