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圣经(第7/9页)

希特勒开始不失时机地立刻用上了“生存空间”这个词语。7月里希特勒在撰写题目为《慕尼黑》的一章书稿时,为德国对外政策制定了“四条道路”,以解决德国每年净增人口90万,却无足够的土地养活国家快速增加的人口问题。有一次在研究一战前德国本应该采取何种殖民政策这样一个假定性问题时,希特勒掩盖自己的真实意图,选择了在自己早期所写的文章以及发表的演讲中曾经暗示过的解决方案:从东方夺取大片土地。他声称,只有在俄国西部才能获得大量土地,因为那里人口稀少(希特勒断定,俄国的人均土地面积相当于德国人均土地面积的18倍)。45俄国西部后来被纳粹党称为无人空间。这种说法不足为信,但却同纳粹党所关注的另外一个问题极为契合,即德国人是一个缺乏生存空间的民族。因此答案显而易见:为德国人争取生存空间。这典型地反映出希特勒将事实过于简单化,以契合其理论的一贯做法。德国别无选择,只好去占领位于俄国边境与乌拉尔山脉之间广泛的半无人区,把德国的农业拓荒者迁到那里。那些倒霉绝望的俄国人由于不能在自己的土地上建立现代高效农业生产,只好沦为二等公民,或者成为农奴,或者被残酷的德国统治者,即新的优等民族斩尽杀绝。

这样一来,“生存空间”就成为希特勒书中一个很有影响的新概念,后来也成为支撑纳粹党领土野心与战争借口的一个重要理论支柱。由于受赫斯和豪斯霍费尔两个人的影响,希特勒在其扩张主义思想资源中又增加了一个既易于理解,又带有科学光彩和积极含义的新词语。在希特勒所写的18页纲要和此前完成的各个章节书稿当中从未出现过“生存空间”这个词语。但是从7月开始它却频繁地出现在希特勒的书稿中。46这在《我的奋斗》一书的写作以及希特勒未来理论的框架设置上都是一个新的转折点。

“生存空间”也成为希特勒必然推论的一个方便支点:没有生存空间的民族,不是真正“创造文化的民族”(这是希特勒喜欢用来称呼他所认可的那些民族的惯用词语)。雅利安人,特别是德国人是创造文化的民族。犹太人当然不是。他们只是“附着其民族肌体上的”寄生虫。希特勒认为,他们的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就是没有生存空间。他无视历史事实,声称犹太人从来没有建立过自己的国家。他将犹太人贬斥为流浪者,“一直为他们的种族寻找新的滋养”。47犹太人定居后建立起了国中之国。由于他们生活在世界各地,所以他们没有任何界限明确的生存空间。希特勒在书中写道,即使是游牧民族“也有用自己的畜群确立的界限分明的生存空间,这一点不同于定居的农民”。希特勒声称,雅利安人“可能一开始还是游牧民族”。48

到了8月里,希特勒正忙于马拉松式的写作当中。为了避免外人打扰,他在《民族信使报》上发表了一份声明:“我此前曾在报上刊文恳求大家不要去莱希河畔的兰茨贝格监狱探望我,可是仍然有许多外界朋友前来探望。……我必须在此郑重重申本人要求,只接受事先商定好的探望请求。”49莫里斯给一位联系人写信,请他理解希特勒没有回复其信件,因为希特勒正在“处理大量要务”。508月初赫斯写道:“保民官认为到下周他可以把书写完。我不相信。”51两周后,那时正在担任希特勒同德国北部纳粹党的联络员,以及“陆军元帅山”与步兵之间的联络官的弗布克写信给家乡斯德丁的一个朋友,告诉他说:“现在很难找希特勒谈话,因为他正在一直不停地写书,不喜欢别人前来打扰。”52

然后就在8月里写书很忙的时候,希特勒的确抽时间找过弗布克,同他详细谈论几乎肯定要写进书中的一个重要话题,即制定纲领者(Programmatiker)同政治家(Politiker)的兼顾融合问题。53除去德文中的头韵之外,这两个单词可以更恰当地译为理论家(或者“政治哲学家”)和实用政治家。这两个词语多少有些不言而喻,但是希特勒像往常一样用数页篇幅来加以解释。他写道:“理论家务必为一场运动制定目标,而政治家则必须执行目标。一位以永恒真理为导向,另一位则以当前实际情况为导向。”理论家应该成为指引“好奇人性的北极星”,希特勒坚持这样认为。54在列举此类伟大人物时,希特勒提到腓特烈大帝、马丁·路德·金、理查德·瓦格纳,甚至包括耶稣·基督和穆罕默德在内的“宗教创始人”。不言而喻,希特勒也把自己抬升到这些伟大人物的行列。

更为重要的是,希特勒将自己出现在世界舞台上视为千年一遇的大事。“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中,”他写道,“有时实用政治家与政治哲学家可以合而为一。这两者结合得越紧密,面临的政治难题就越大。这样的人并不会不辞辛苦地去满足每个心胸狭窄的人都能明显看到的各种要求,他力争要实现只有少数人才能看到的宏大目标。”这样的时刻,希特勒暗示道,已经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