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罗马帝国的税制及对后世的影响(222—235 A.D.)(第2/2页)

富裕的社会继承税收的金额非常庞大,看来最适合罗马人当时的情况。无论是出于理智的考虑或随心所欲,可完全依据自己的心愿写遗嘱,根本不受近代有关限定继承人和决定财产分授家属之限制等规定。基于各种原因,父亲的偏心与不公,对于共和国热心奉献的爱国人士,或是帝国生活放荡的贵族,都会失去影响力。只要父亲将财产遗留四分之一给儿子,那儿子就不应提出任何合法的诉求。但一个年老而无子女的财主,在家庭里是暴虐的主子,个人的权力随着年龄和日渐衰弱而增加。一大堆奴婢之辈围在身边,把他当作法务官和执政官来侍奉,希望博得他的微笑,赞美他那些愚蠢的行为,尽量满足他的欲望,然后焦急等待他的死亡。随侍和奉承的技巧成为最赚钱的一门学问,从事这些工作的人宣称它完全配得上一个特殊的称号。根据讽刺诗的生动描述,整个城市分为两大部分,那就是猎人和猎物。每天都有这样多失去理性和毫无节制的人,受到狡诈之徒的摆布,非常愚蠢地在遗嘱上签名同意。当然,也有一些人抱着对理性的尊重态度,受到别人德行的感召,留下合理而公正的遗嘱。西塞罗在当律师时,用辩护来保障当事人的生命和财产,曾接受合法的遗产达17万英镑。小普林尼的朋友对这位和蔼可亲的雄辩家,在遗产的赠与上也一点都不吝啬。[347]不管立遗嘱的人有什么动机,国库全部一视同仁地索取他们财产总值的二十分之一,这样过了两三代以后,臣民的全部财产便逐渐落入国库。

尼禄登基之初,皇帝渴望获得民心,或许是一念之慈的盲目冲动,希望能废除关税和消费税。聪明的元老院议员赞颂他的慷慨行为,但却转移计划执行的方向,因为这样做会扼杀共和国的财源,瓦解帝国的力量。如果这个美梦可以实现的话,像图拉真和安东尼这样仁民爱物的皇帝,早就热烈地把握如此光荣的机会,将重大的恩惠赐给帝国的臣民。他们以减轻大众的负担为满足,但还是不会将这些税收完全除去。他们用法律的温和与精确,以订出税务的原则和措施,保护各阶层的人民,防止任意的解释、过时的要求和租税承包商的肆意妄为。因而,在每个年代,即使是罗马最仁慈最明智的行省总督,也还是坚持贯彻租税承包商那有害人民的手段,至少也要用来搜刮主要的关税和消费税,这说起来真是一件怪事。[348]

卡拉卡拉的想法和做法与安东尼大不相同,他完全不顾国计民生的后果,甚至可以说是讨厌人民过上幸福的生活,他发现必须满足自己在军队里引发的无穷贪婪。奥古斯都所设立的几种税制,以遗产税抽取二十分之一的金额最庞大,运用的范围也最广泛,影响力并不限于罗马和意大利。税捐收入随着罗马疆域的扩张而加剧,新的公民虽然在相同条件下缴税,[349]但可以因此取得阶级和特权,获得更丰富的补偿,像是地位和财富的光明远景,可满足他们出人头地的野心。但是这些显示着身份差别的好处,却在卡拉卡拉的奢侈浪费下完全丧失殆尽。毫无意愿的省民被迫接受罗马公民的头衔,得不到一点利益,却要承担罗马公民的实际义务。塞维鲁胃口奇大的儿子,对前任所制订的税务措施感到不满,认为其过于温和。他把遗产税从二十分之一提高到十分之一,并且在统治期间(在他死后又恢复过去税率)施展铁腕强制执行,全帝国的臣民无不叫苦连天。

当所有省民以罗马公民的身份尽义务纳税时,对于过去以臣民的条件所奉献的贡金,应依法予以豁免。但卡拉卡拉和他的儿子并不采纳政府的税务原则,要求旧有的贡金和新加的税捐同时征收。到亚历山大当政,才大幅度解除省民的痛苦,将登基时所收税捐的总额减少到三十分之一。[350]虽很难了解他基于何种动机,愿将危害大众的残余罪恶予以铲除,但带有毒素的种子并未清理干净,还滋长蔓延开来,在后续朝代,为罗马世界投下了死亡的阴影。在本书中,我们经常提及的土地税、丁税及谷物、酒、油和肉类的大量征用,全部来自行省,供宫廷、军队和首都之用。

只要罗马和意大利被尊为帝国的中枢,保存于古代公民的民族精神中,就会在不知不觉之中灌输到新加入的公民身上。军队的重要指挥官由受过通才教育的人来充任,他们体会到法律和文学带来的益处,经历各种文官和武将的职务,[351]依据功绩逐渐向上升迁。在帝国最初两个世纪的历史中,军团之所以听命行事,部分要归功于他们言传身教的影响。

当罗马制度最后一道藩篱被卡拉卡拉踩倒,职业的隔离逐渐成为阶级的区别。内部行省最有教养的公民,才够资格充任律师和行政官员。当兵吃粮的粗活丢给边疆的农民和蛮族,他们只知军营而不知国家,只懂战争而不懂学识,当然更不了解民法和军纪。他们以血腥的双手、粗暴的习性和搏命的决心,固然有时可以保卫紫袍,但是更多时候却颠覆了帝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