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查士丁尼废除雅典学院和执政官制度(527—565 A.D.)
雅典的学院和罗马的执政官,曾经为人类供应了无数贤德之士和英雄人物,却遭到查士丁尼的抑制。这两种制度早已没落,失去昔日的光荣地位,但我们仍要谴责一位君王的贪婪和猜忌,竟会摧毁如此可敬的古老遗迹。
雅典在赢得波斯的战争之后,接纳爱奥尼亚的哲学和西西里的修辞学,研究学问成为这个城市祖传的遗产。居民中只有3万多名男性,在单独一代人的短暂时间之内,凝聚而成的盖世天才,那是需要无数的世代和百万计的人类才能产生的。只要我们想到很简单的一件事,就会使人性的尊严得以提升:大家知道伊索克拉底[180]是柏拉图和色诺芬的好友。他和历史学家修昔底德一起协助首次演出索福克勒斯[181]的《俄狄浦斯王》和欧里庇得斯[182]的《伊菲革涅娅》;同时也知道伊索克拉底的学生埃斯基涅斯[183]和德谟斯提尼,当着亚里士多德的面争夺爱国者的冠冕。须知亚里士多德是狄奥弗拉斯图斯的老师,而狄奥弗拉斯图斯与斯多噶学派和伊庇鸠鲁学派的创始人,同时在雅典讲学。敏慧的阿提卡青年能够享受本国教育的福利,这些学识更被毫不吝啬地传播到敌对的城市。2000名学生在狄奥弗拉斯图斯的门下受业,教修辞的学院比教哲学的学院更受人们的欢迎,迅速交替的一批批学生赞扬老师的声誉,将其传播到希腊语言和名望所及的最远范围。
地理的限制为亚历山大的胜利所打破,雅典的技艺较之他们的自由和统治权存在得更为长久。马其顿人在埃及建立希腊殖民区,并且散布到亚洲各地。自古以来经常有朝圣的队伍前往伊利苏斯河畔他们所喜爱的庙宇,对着缪斯顶礼参拜。身为拉丁人的征服者怀着敬意,接受臣民和俘虏对他们的教导。西塞罗和贺拉斯列名于雅典学院的学生名单上,等到罗马帝国完全建立以后,意大利、阿非利加和不列颠的土著,与东部同学在学院的树林里自由交谈。研究哲学和演说是如此契合于这个鼓励自由探讨、只屈服于真理的国家。
在希腊和罗马共和国,讲话的艺术是爱国主义或个人抱负的强大推动力量,教授修辞的学院培育了大批政治家和立法者。等到公开的辩论受到压制,演说家从事光荣的行业成为律师,为案情的清白和正义进行辩护;或是滥用他们的才能,撰写颂词从事有利可图的买卖;还有人为了达成立言的目标,不断写出诡辩家奇特的文辞,表达历史篇章的简洁优美;公开宣称可以用体系阐明神、人和宇宙的性质,使修习哲学的学生心存好奇的念头,他可以依据个人的习性和情绪,选择与怀疑论者一起拒不相信,或者与斯多噶学派达成同样的结论,可以与柏拉图进行崇高的沉思默想,或者与亚里士多德争辩得面红耳赤。敌对的学派之间充满自负的神情,定出高不可及的目标,要求达成幸福和完美的境界。相互的竞赛会带来荣誉,使得人类受益匪浅,芝诺甚或伊庇鸠鲁的门徒,受到教导在采取行动的同时要坚忍不拔。彼得洛尼乌斯的死如同塞涅卡那样重于泰山[184],使暴君感受到自己的无能而有所收敛。
科学之光不可能只限于雅典城墙之内,它那无与伦比的作家是为全人类而写。在世的大师迁往意大利和亚细亚,到了后来,贝莱图斯成了法律研究的重镇,亚历山大里亚的博物馆则全力钻研天文和物理,而阿提卡的学院所教授的修辞和哲学,从伯罗奔尼撒战争到查士丁尼在位,一直在学术界享有执牛耳的声誉。雅典的土壤虽然贫瘠,但优点在于空气清新、航运便利而且是古代艺术的中心,神圣的遁世之地很少受到商业和政治的干扰。最后的雅典人有积极进取的智慧,显得特别出色。他们的品位和谈吐非常纯朴,处世的态度和行为保持优雅的风格,特别在待人方面显示出先人慷慨的品德。在雅典的郊区,柏拉图学派的学院、亚里士多德学派的长廊、斯多噶派的柱廊和伊庇鸠鲁派的花园,全都种满林木,装饰着各种雕像。哲学家并非封闭在斗室内神游太虚,而是在宽阔怡人的步道上传授知识,不同的时辰分别用来锻炼头脑和身体。创始者的才华始终活跃在古老的校园之中,学生的抱负在于继承师长的遗志,光大人类的理性和激起公正的竞争。教职只要有任何空缺产生,就由开明的人民经过自由讨论来决定候选人的任用。
雅典教师的束脩由所教的学生支付,金额依据双方的需要和能力而定,范围在1个迈纳[185]和1个泰伦之间。伊索克拉底嘲笑诡辩家贪财,但是在他的修辞学院中,会对100个门徒每人收取30英镑的束脩。这一行的收入公正而光荣,然而就是同一位伊索克拉底,在第一次领到薪俸时,不禁流下眼泪。这样说来,如果雇请这位斯多噶派的学者倡导轻视钱财,他应该会脸红。我发现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比起苏格拉底的典范差太多,竟用知识换取金钱,真是令人感到遗憾。但是法律允许将一些田产和房屋,或者是过世友人的遗物,赠送给雅典的哲学讲座。伊庇鸠鲁把价值80迈纳(约为250英镑)的花园,以及一笔现款遗赠给他的门徒,用来维持他们俭朴的生活以及每月的宴会。[186]柏拉图的遗产可以每年收租,经过8个世纪以后,租金从3个金币涨到1000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