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圣像破坏者”利奥和对僧侣的迫害行动(726—840 A.D.)
图像崇拜在不知不觉中偷偷溜进教会,其中每一小步在迷信的心灵看来都是可喜的做法,不仅无罪而且被欣然接受。但是在公元8世纪初期,那些较为胆怯的希腊人开始担心,他们打着基督教的幌子要恢复祖先的宗教。他们带着悲哀和焦急的心情听到偶像崇拜者的称呼,这是犹太人和伊斯兰教徒不断加在别人头上的罪名。[15]摩西的律法和穆罕默德的《古兰经》对雕刻的神像和所有相关的礼拜仪式,都带着刻骨铭心的仇恨。一直处于奴役状况的犹太人,可能会缓和他们的狂热,减弱他们的权威;但是意气昂扬的伊斯兰教徒,他们统治着大马士革,威胁着君士坦丁堡,在谴责的天平上加上真理和胜利所累积的重量。叙利亚、巴勒斯坦和埃及的城市,都用基督、他的母亲和圣徒的像来加强防卫的力量。每个城市出于希望和承诺,认为可以获得奇迹的保护。在10年快速征服的过程中,阿拉伯人占领这些城市,也夺取这些图像,在他们看来,对这些木雕泥塑的偶像到底是尊敬还是鄙视,真主已经宣示了最后的判决。埃德萨有段时间曾经抗拒波斯人的攻势,但这座被选定的城市即基督的配偶,最后依然遭遇了毁灭的命运,神圣的图像成为不信者的奴隶和战利品。
经过300年的奴役之后,虔诚的君士坦丁堡总算收回埃德萨的守护神雅典娜像,条件是1.2万磅白银、200名伊斯兰教徒的赎金,以及埃德萨地区的永久休战。[16]在这个悲痛和惊慌的时刻,僧侣费尽口舌要为图像辩护,证明绝大部分东部人的罪孽和分裂,使得宝贵的象征丧失赐予的恩典,失去应有的效能。然而这些僧侣现在遭到反对,很多简朴而理性的基督徒发出不满的声浪,要从经文、事实和原始时代去找证据,而且在暗中渴望教会进行改革。图像崇拜从来没有受到明确和通用的法令的肯定,在东部帝国的发展有所延迟或加速,全视个人或习俗的差异性、当地的文明程度以及主教的行事性格而定。首都民众的轻浮作风和拜占庭教士的创作天才,难免带着愉悦的心情珍视外表辉煌的崇拜行为,然而在荒凉和遥远的亚细亚边区,对于神圣而又奢侈的变革一无所知。教徒众多的诺斯替派和阿里乌斯派在改信以后,始终维持分裂前所奉行的简单宗教仪式。亚美尼亚人是罗马最为好战的臣民,在12世纪时看到图像还是无法容忍。[17]这些不同教派的人产生大量的偏见和嫌恶的情绪,就色雷斯或安纳托利亚的村庄来说还不打紧,但是一名军人、一位教士或一个宦官的命运,经常会与教会和国家的权力息息相关。
投身诸如此类的冒险活动,最幸运的人要算皇帝利奥三世[18]。他从伊索里亚山区登上东部帝国的宝座,不知道什么是神圣,什么是亵渎,但是他的教育和理性,也可能是与犹太人和阿拉伯人的交往,使这位好战成性的农夫养成对图像的仇恨。一个君王有责任把自己的思想观念,用教诲的形式灌输给所有的臣民,然而在统治初期的不稳定状况下,经过10年艰辛而又危险的岁月,利奥不得不扮演伪善的姿态,跪拜在他所藐视的偶像面前,每年都公开宣示正教信仰和宗教热忱,使罗马教皇的愿望获得满足。在进行宗教革新的过程中,开始的步骤不仅温和而且谨慎。他召开一次盛大的会议,元老院的议员和教会的主教全部参加,在大家的同意之下设立规定,把所有的图像从圣所和祭坛移走,放置在教堂适当的高处,可以让民众很清楚地看到,却不能用来进行迷信的活动。可是现在双方已经产生尊敬和憎恶这种快速而又敌对的冲动,要想加以遏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神圣的图像居于崇高的地位,仍然感化着会众,并对暴君进行谴责。利奥自己为抗拒的态度和抨击的言论所激怒,拥护他的人也指责他没有善尽职责,敦促他要学习犹太国王的榜样,可以毫无顾虑地一拳击碎神庙里的铜蛇。他在第二道诏书中,明令禁止保留和运用一切宗教图像,君士坦丁堡和各行省的教堂全面清除偶像崇拜,毁弃所有的基督、圣母和圣徒的画像,或是在建筑物的墙壁上刷上一层泥灰。
这个“圣像破坏者”所形成的派别,受到6位皇帝宗教狂热和专制手段的支持,东部和西部陷入一场长达120年喧嚣不断的冲突之中。伊索里亚人利奥的计划是以基督教大公会议之名名正言顺地宣布,否定图像是标明信仰的一个条件,然而会议的召开最后只能留给他的儿子君士坦丁去执行。[19]然而尽管获得胜利的顽固分子把那次会议称作傻瓜笨蛋和无神论者的闹剧,他们自己提出的怀有偏见和支离破碎的议案,同样透露出很多理性和虔诚的迹象。在君士坦丁堡郊区召开的大公会议,能够接纳各行省宗教会议的论点和信条,参加人员的数目值得肯定,包括欧洲和安纳托利亚的338名主教。因为安条克和亚历山大里亚的教长已经是哈里发的奴隶,罗马教皇要意大利的教会和西部与希腊人划清界限。这一次的拜占庭宗教会议自认拥有第七次大公会议的权力和地位,然而这个称号只是对前六次大会的承认,过去辛劳的工作建立起正统基督教会的信仰。经过长达6个月的讨论以后,338位主教在毫无异议之下签署了一份信条,除了圣餐仪式以外,基督所有可见的象征全部都是亵渎行为或异端邪说,图像崇拜是基督教的败坏和异教的复兴。所有与偶像崇拜有关的纪念物都要被销毁和清除,任何人拒不交出私下进行迷信活动的物品,就等于是违抗教会和皇帝的权威和法令。与会的主教发出忠诚的欢呼,赞美皇帝君士坦丁五世在尘世建立莫大的德业,他们把消除他们宗教上的不满的工作交托给他,凭着他的热情和正义感去做。在君士坦丁堡,也与前几次大会一样,君主的意愿是主教信仰的准据。只是我对这一次的情况有点怀疑,大多数的高级教士在希望和畏惧的诱惑之下,会牺牲内心的良知。在弥漫着迷信的长夜,基督徒偏离了福音的简单教义,而且他们已很难找到回头的线索,沿着它走出混乱的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