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查理曼大帝的统治方式和行事作风(768—814 A.D.)
大帝的称号经常被赋予一些皇帝,但有时的确也名副其实,唯独查理曼这位君王能将大帝的头衔和自己的名字永远结合在一起,何况还要加上圣徒的称号,出现在罗马的史书上。这位教会的圣徒何其幸运,在一个开明的时代受到历史学家和哲学家纷至沓来的赞誉。[66]民族的野蛮习性和他所出现的时机,无疑加强了他真正的功劳,然而一样物体的外观尺寸会因不相称的对比而放大,帕尔米拉的废墟在四周荒凉的沙漠的衬托下会显得相当雄伟。我绝无意破坏他的名声,只想从西部帝国神圣和伟大的中兴之主身上找出一些瑕疵。从个人的道德要求而论,对于守贞和禁欲不必过分地强调。[67]但是他有9个妻室或侍妾,爱情生活风流成性而喜新厌旧,将为数众多的私生子被送到教堂,他的女儿全都长期独身,举止放荡,因与父亲的关系过于亲热而引起猜疑。[68]当然,这些对于公众的幸福倒是不会产生实质的损害。
我也不应该指责一位征服者的雄心壮志,但是在一个有仇必报的时代,他的兄弟卡洛曼的儿子、墨洛温王朝在阿基坦的君王,以及在同一个地点被砍头的4500个撒克逊人,必然对查理曼大帝的公正和仁慈颇有微词。他对被击败的撒克逊人所施加的处置[69],完全滥用了征服者的权力。他的法律和他的武力一样充满血腥的气味,要是讨论他的动机,如果不是出于固执的性格,也要归于倔强的脾气。爱好静坐的读者会为他身心永不停息的活动而感到不可思议,他的臣民和敌人也为他的突然出现而感到惊讶不已,因为他们深信这一刻他应该在帝国最遥远的边陲。无论是和平还是战争时期,更不要说是夏季或冬季,他都不会停下来休息。我们就是凭着想象,也无法把他远征所到的地点完全列入他统治时期的编年史中,只是这种活动力是民族的优点,不只是个人独有。法兰克人飘荡不定的生活,通常将时间消磨在狩猎、朝拜和军事冒险行动中,查理曼四处奔波与其他族人最大的区别,不过在于随员众多和目标重要而已。
他在军事方面所建立的名声,要受到他的部队、他的敌人和他的行动这几个方面的严格考验。亚历山大用他的父亲腓力建立的武力进行征服[70],但是在查理曼前面的两位英雄人物,把他们的名声、经验和胜利的伙伴全都遗留给他。查理曼亲自率领久经战阵和无可匹敌的军队,制服那些野蛮或堕落的民族,他们从来不知道为了共同的安全而联合起来,他也没有遇到在数量、训练和装备上势均力敌的对手。战争的科学在丧失以后又与和平的技艺一同复苏,但是他没有用任何一次围攻或会战,来表现他的军事行动是如何的高明,能够克服重大的困难和取得特殊的成就,他可能要用羡慕的眼光看待他祖父获得萨拉森人的战利品。在他进行西班牙的远征行动之后,掩护大军的后卫在比利牛斯山被击败,那些陷入绝境无法发挥英勇精神的士兵,临终之际难免要指责他们的将领不懂兵法,行动也过于冒失。[71]
一位德高望重的法官对查理曼的法律极为推崇,使我也感到肃然起敬。他的法律不成体系而是包括大量特定和琐碎的诏书和条例,像是纠正滥权的行为、风俗习惯的改革、增加农田的产值、注重家禽的照应甚至鸡蛋的售价等。他希望能改革法律和法兰克人的性格,无论这种企图是如何的微不足道和有欠完美,仍旧值得赞许,那个时代有很多根深蒂固的恶习,在他的治理之下能够加以遏阻或缓和。[72]然而在他设立的制度中,我倒是没有发现放诸四海的观念和永垂不朽的精神,这才是一位立法者嘉惠后代子孙的最大福祉。帝国的团结和稳定完全依赖于一个人的生命,他仿效极为危险的做法把国土分给儿子,经过多次改组议会以后,整个政府架构在无为而治和集权专制的混乱之间摇摆不定。他尊敬教士的虔诚和知识,想要把尘世的统治和民事的审判全都托付给野心勃勃的他们,等到他的儿子刘易斯受到主教的罢黜和羞辱,必然会怪罪做父亲的没有先见之明。他制定法律强制征收什一税,因为有恶魔在空中说,拖欠税负是引起上一次荒歉的主要原因。
查理曼大帝在文教方面的功绩,可以用兴建学校和提倡艺术为证,很多作品用他的名字出版。他与臣民和外乡人保持着密切的关系,这些人被他邀请到宫廷来教育君王和人民。他自己的学习过程起步很迟,非常勤勉然而成效不是很显著,要是他能说拉丁话也听得懂希腊语,获得这些入门的知识也是来自交谈而非书本,等到成年以后,他才发奋要做到能够写字,今天这是每个农夫在幼年时期就要学习的技能。在那个时代,要培育文法和逻辑、音乐和天文的才能,也仅仅是为了服务于迷信罢了。但是人类思想的求知欲最后总会导致本身的进步,鼓励追求知识反映出查理曼性格最纯洁和可喜的光辉。地位的尊崇[73]、统治的长久、武力的强大、政府的活力以及对遥远民族的尊重,使他有别于很多的君主,从他光复西部帝国之后又开启了欧洲一个新的纪元。